军政殿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城防校尉仿佛真的就是一杯清酒便喝醉了,北凉王还好心的遣人送他回府休息。
但王府管事在一旁却是看的真切,那陆天勇把酒饮下之后,耳朵里当场就流出了黑红色的液体。
那是血。
那是一杯毒酒。
王府管事暗自心惊,王爷身边一直都是他在伺候,这种雷霆手段,王爷已经有多年没有用过了。
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王爷要保陈乾吗?
王府管事在心底开始仔细回忆起关于陈乾的一切,这个少年郎似乎的确有些意思,可也不至于如此袒护吧?不追究便是了。
“想什么,说。”
赵广义突然出声,把王府管事吓了一跳,当时就瘫跪下去。
“吓成这样,心里有鬼?”
赵广义这么一说,王府管事立马正跪起来。
“没有…没有……老奴…老奴还是喜欢王爷叫我狗奴才。”
赵广义看着他,微微一怔,很快笑出声来。
“狗奴才,跟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你这张嘴倒是变得油的很。”
说罢,赵广义又开始批阅起新的奏章,但嘴上却没有停。
“说罢,到底在想什么?”
“奴才……”
“说,本王恕你无罪。”
“奴才……”
“不说杀头。”
“奴才在想……”
王府管事瞬间吓得将内心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赵广义微微一怔,笑问道:“你觉得本王是在袒护那个少年郎?”
“这…难道……王爷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赵广义笑眯眯地盯着管事,又问,“狗奴才,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王府管事立马再次跪倒,头磕在地上回道:“奴才确实是这么想的。”
赵广义缓缓站起来,顺着桌后的窗子望出去。
“真这么想的也好,否则本王可真要杀你的脑袋了……”
听闻,王府管事瞬间就被吓坏了,但心里却是愈发好奇王爷到底是为什么要杀陆天勇。
赵广义昂起头,不知道在望什么,嘴上却说:“多少年了,本王杀了多少人,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王府管事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只能在后面附和道:“王爷是为了北凉的未来才杀了那些大奸之臣。”
“所以你也认为那些人该杀?”赵广义突然问。
王府管事愣了一下,按常理这个时候他应该装糊涂,但这些年伺候在王爷左右,他也掌握了一些技巧,当即回道:“该杀!”
“呵呵呵。”
或许是听到了想听到的回答,赵广义舒心笑了起来,但很快那笑意又荡然无存。
“可是杀了那么多人,本王不知道这北凉的未来到底有没有好起来,等本王百年之后,新的北凉王能否继承本王、继承先王的遗志,本王深以为忧。”
赵广义的眉头紧紧皱着,但后面躬身站着的王府管事脸色却突然一惊。
这个微小的面部动作被突然转过身来的赵广义逮个正着。
“狗奴才,刚才还说不懂,现在反应倒是挺快。”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从语气来听,赵广义似乎并没有生气。
但王府管事可不敢赌赵广义有没有生气,下意识就跪了下来。
“王爷息怒,老奴……”
“行了,行了,本王不杀你的脑袋,”赵广义挥手道,“把你杀了,本王可到哪去找你这么机灵又蠢笨的狗奴才。”
这似夸似贬的行为却是让王府管事心中一惊,随后赶紧跪着往前走了几步。
“嘿嘿,没错,我就是王爷身边的一条老狗!”
“呵呵……”
赵广义指了指管事的嘴脸,随后锦袍一挥,大步向门外走去。
“走,去见见那少年郎,你也跟着一起,狗奴才,让本王见识见识你的政治嗅觉。”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王府还乐呵呵地往前跟着,但才刚走到一半,听到那句政治嗅觉,立马止住了脚步。
“不跟着来就杀头。”
门外远远传来北凉王的声音,王府管事这下子进退两难,只好一咬牙跟了上去。
…
城防营监牢。
这地方距离马场不远,就在另一个山坡后面,也算是半个邻居,陈乾等人被抓后,非常方便且自然地就转移到了这个地方来。
当初修建来是为了关押城外可疑的流民,以及强行闯卡的人犯,城中的监牢如果不够,这里也能临时凑合一下。
现在,这座监牢是人满为患了,关着陈乾,还关着上百号马场的伙计。
北凉府尹王志林已经先一步赶到了监牢,事发虽不在北凉城内,但北凉城外同样属于他这个北凉府尹辖内,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他必须亲自到场处理。
在官场混迹了多年,尤其是苦寒之地北凉的官场,王志林深知里面的水有多深,有多浑,他熬到胡子都半白了,依旧是如履薄冰。
马场走水,是自燃还是有人蓄意纵火,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乾以及马场管事这两个主要负责人要先控制住。
王志林赶到现场后第一时间传唤了陈乾和范忠。
临时搭建的简易公堂上,人犯带到,惊堂木一拍,王志林便指着陈、范二人呵道:“陈乾,范忠,你二人可知罪?”
这话还没说完,范忠就扑到了地上:“小的知罪,小的知罪,请大人饶命啊,饶命!”
然而陈乾跪都没跪,直接向前走了一步。
“请问大人,我二人何罪之有?”
王志林微微一怔,怒道:“你二人玩忽职守,导致马场走水,致我北凉损失惨重,还有脸说何罪之有?跪下!”
后面的差使拿着棍子就要将陈乾架住,但陈乾哪会束手就擒,当即掏出知事令牌:“府尹大人,就算我有罪,审我的也应该是司马大人,关你一个小小的北凉府尹何事?”
“大胆!”王志林怒斥道:“陈乾,如今你身负重罪,休要再拿知事身份脱罪,按大夏律与北凉律规定,无论是蓄意纵火还是玩忽职守,马场一旦走水,马场管事与马政知事都脱不得干洗,同样以死罪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