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插曲过后，顾衍动作娴熟地给冰棺通上电，并打开粘满黄白色菊花的透明棺盖。
这时，做完一轮法事的小道士从老人房间里一瘸一拐走出。
他扫了眼客厅里的人，目光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的杜清露身上停留了几秒，眸中闪过一瞬诧异。
“她怎么也跟来了？”小道士无语道。
一旁正弯腰擦拭棺壁的顾衍头也没抬。
“跟她说了，她不走。”
直起身子，顾衍扭头无所谓道：
“算了，像她们这种富家小姐，想来是没见过这种场景的，好奇而已。”
小道士摇摇头，从妇人手中接过老人的生辰八字。
心中默算了一遍，随后无奈看向顾衍。
顾衍耸了耸肩。
小道士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得，又我来背是吧，有时候八字硬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顾衍抱怨道。
小道士撇了撇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催促道：“时间快到了。”
顾衍拍了拍手，独自开门，走进房间。
再开门时，他的背上，多了一位身穿蓝色福纹寿衣，面色青灰如蟹盖的耄耋老人。
背尸这个行当，八字不硬的，胆不够大的，根本干不了这行。
尤其是像那种淹死好几天，尸体都泡浮囊，搁水上漂着的。
或者是那种死后死相凄惨无比的。
即便背尸人坐地起价，家属也得老老实实交钱。
不交不行啊，一来尸体的死相实在吓人，二来晦气的很。
加上老一辈人思想传统，认为人死要留个全尸，所以只能老老实实掏钱，说什么都要把尸体带回去。
老人刚一出来，客厅里大部分人，便自觉退到了门外。
只留下捂嘴吃惊，不知者无畏的小丫头杜清露，躲在沙发后面偷眼观瞧。
死人，她见得多了，不过那都是在手机上。
像什么碎尸案啦，谋杀案啦，她看过不下百部。
可如此近距离观看一个死人，她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具尸体的出现，连降了好几度。
杜清露感觉自己后背直冒冷汗。
老人青灰色的面孔，紧闭的双眸，微张的口唇，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扒在沙发上的双手，情不自禁攥紧了几分，耳边回荡着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
将老人的遗体摆放进棺材后，小道士从挎包里掏出一张黄纸，覆在了老人的面上，遮挡住他的仪容。
盖上棺盖的瞬间，妇人当即便跪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外面的大爷大妈们，也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迈步走进来，开始安慰妇人。
顾衍走到一旁，和小道士两人无声地注视眼前一幕，没人知道他们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杜清露如同泥雕石塑，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趴跪在沙发上，怔怔看着冰棺出神。
“oi！”
突然的一声呐喊，吓得小丫头顿时花容失色，捂着脑袋，直呼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是我！”
看着面前被自己吓到的小丫头，顾衍憋笑沉声道。
“你有病啊！”
杜清露抬起拳头，狠狠给了顾衍肩膀一拳，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顾衍捂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
“我靠，下手这么重干嘛！”
“哼！活该！谁让你吓我的，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
杜清露撅起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呦，害怕啦，第一次见死人？”
顾衍揉着肩膀，贱兮兮说道。
“切，我才不害怕呢，死人本小姐见得多了。”
小丫头挺起胸脯，强装镇定道。
“哦？那咱们打个赌怎么样？”顾衍轻声说道。
一听这话，杜清露立马来了兴致。
莫名其妙，像做贼似的，也跟着压低声音说道：“赌什么？”
“呐，现在呢，我需要你去我店里，帮我拿些冥币，纸元宝，还有一对纸人纸马过来，我赌你不敢去。”
顾衍看着杜清露那双明亮的大眼，说出了他的要求。
“就这？”
杜清露暼了他一眼，不屑一顾。
“对，就这么简单，赌不赌？”
顾衍现在看上去，活像个拐骗小朋友的坏人。
“赌！干嘛不赌，本小姐出生的时候，医生就跟我爸妈说，这孩子胆子天生比别人大一号，实话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怕！说吧，赌注是什么！”
眼见小丫头乖乖上套，顾衍想了想说道：
“要是你成功拿回来了，我就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正经为我之前的行径给你鞠躬赔不是，要是你没有拿回来或者中途害怕了，嘿嘿，你刚才拿的红包，就归我，怎么样？”
杜清露眯起美眸，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当即拍板道：
“一言为定，输了不准耍赖，否则谁就是小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等着给我赔礼道歉吧！”
说完，杜清露便从沙发上起身，脑后的粉色挑染马尾辫，如同风中的木槿花，几个闪身便消失在人群当中。
“你跟她说什么了，给她乐得跟云眉山猴子似的就跑出去了。”
小道士正了正头顶的道冠问道。
“没啥，逗小孩子玩呢。”顾衍敷衍道。
小道士也没在意，回身准备摆坛的事宜。
……
“敢小瞧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出了门，杜清露打开手机的电筒，惨白的光线照在脚下的地面。
她一边走，嘴里一边在嘟囔。
之前有顾衍陪着，她还没觉得有什么。
可轮到她独自一个人走在这条漆黑且狭窄寂静的过道时。
小丫头才发现，自己先前，话好像说得太满了。
要知道，现在这一层的住户可全都不在家，所以没有一家人的灯是亮着的。
四周安静到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和她扑腾乱窜的心跳声。
阴暗且潮湿的空气里，仿佛处处透着诡异。
眼前熟悉的场景，顿时让小丫头联想到她最近刚看的一部港式僵尸片。
里面，同样的老小区，同样的漆黑过道。
一群身穿破烂衣裳，散发阴暗气息，人不像人的东西，仿佛随时都会撑着一把烂伞出现在她面前。
小丫头咽了口唾沫，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可她的动作，却出卖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她竟然真的按照电影里的情节，紧靠着灰白的墙壁，慢慢向前挪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