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运帝气笑了,一脸的果然如此。
他再没搭理林时明,而是转头看向身侧的林时和。
“林爱卿,怎么说?”
林时和一派从容,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景。他面不改色,慢条斯理的为弟弟撑腰。
“殿下,宫中规矩森严。殿下就算再关心陛下的身体,急着来阻拦陛下带病进入天牢,也不能在宫中肆意纵越,惊着侍卫怎么办。”
这样偏袒?要不是朕是当事人,朕都要信了!
隆运帝瞳孔地震,被林时和不要脸的颠倒黑白给惊的无话可说。
而被他哥无条件保护的林时明则是唰的一下就喜笑颜开,嬉皮笑脸的小跑着过去凑到他哥跟前。
“哥放心!皇宫这个地盘归我管!不会出事的!”
隆运帝面无表情。
“行了。”给点好脸色你就灿烂,林时和心中吐槽,面上却依然沉稳,继续将这场戏往下圆,“殿下不是来找陛下的吗?还不快去。”
“哦哦哦!”得到暗示的林时明欢快的又朝着隆运帝而去,“父皇!您身体有恙,怎么还能去天牢那么阴暗潮湿的地方?”
笑笑笑,这小兔崽子甚至都不愿意演出一个担忧的表情来!隆运帝心中冷哼,偏过头去不看他。
但这并不能浇灭林时明的热情,他半点都不介意隆运帝的不配合,三两步就追着到了另一边,又对上隆运帝的视线。
“父皇怎么还使小性子呢?儿臣也是为了您好啊!”
我去你的小性子!隆运帝吹胡子瞪眼,“朕是有要事要去天牢,什么小性子?”
另一边的林时和嘴角翘了翘。
“哎呀,您还傲娇上了。”林时明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就在隆运帝警告的眼神中识相的换了话题,“算了,为人子的,就该体谅父亲。这样,您若是有事,儿臣愿为您效劳!”
“大可不必!”
他就是为着赶在林时明面前来的,怎么会将机会拱手让人?
“可…”
“好了!”隆运帝终于找回他帝王的威严,一挥衣袖,下了轿辇,“朕知道你‘孝顺’,只是朕意已决,你也不必再劝了。前头带路。”
话说到这份上,林时明也不再胡闹了。平常私底下如何闹腾无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很看重大局的。再怎么说,林时明也不是那种不分场合闹事的人。
“父皇请。”
*
有林时明与林时和两个高手在,再加上只是去一个天牢,隆运帝便将其他侍卫留在了门外,只带着黎安,四个人前后进了天牢。
昌平的天牢建在皇宫内部,主要关押大案罪犯,离六部的办公场所很近,就是为了方便提审。
因此,这天牢虽然是牢狱,却也比外头的大牢干净许多。一行人拾阶而下,除了感觉阴冷,有些血腥味,倒也没有特别不适。
“父皇小心脚下。”
林时明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他已经来过一次,而且今日明摆着是要说些不好外传的事,所以他便找人要了钥匙,自己带路往牢里走。
天牢内道路曲折,层层关卡,地势逐渐降低,几人走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下了几次台阶,才终于到了天牢深处关押着秦氏的牢房。
“父皇,就是这儿。”林时明停下脚步,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首先进入门内。
牢里的秦氏一身囚服,面朝墙面躺在稻草和木板铺成的床上。听见林时明声音的时候,她只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隆运帝拒绝了黎安的搀扶,自己进了牢房,在不远处站定。
“秦氏。”
秦氏依旧一动不动。
“朕建议你还是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吧,朕还没蠢到会不顾危险,随意靠近一个有深仇大恨的囚犯的地步。”
秦氏怔愣一下,骤然暴起,转身举起手中的东西便要向隆运帝扑去。
“你去死吧——”
“砰——啊——”
被当面行刺的隆运帝眼皮都不眨,平静的看着林时明随意一脚,就将秦氏踹回了木板床上。
秦氏顿时痛的脱力,一声痛呼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林时明缓步上前,轻松的从秦氏的手里拿走了凶器。
是一节被磨尖的稻杆,全力扎下去,估计能擦破层皮。
林时明撇撇嘴,随手就扔到了一边。
“朕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何明知没那个可能,却还要给人寻晦气?”
趴在床上的秦氏动了动,艰难的撑起身体来,双目赤红的瞪着隆运帝。
“哀家是昌平的太后!是你的嫡母!你怎敢如此!”
“你已经不是了。”
“天下人不会答应你如此狂悖之举——”
“秦含璋!”
隆运帝一声叫喊之后,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秦氏忽然顿住。
“做‘秦氏’做久了,日日以‘秦氏女’、‘太后’自居,你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
即便是封建王朝,可在林游的努力下,昌平朝女子的地位提升了不少。女子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宋氏’、‘秦氏’、‘张氏’…而是有名有姓的个人,出生不久就会有名字。日常交际,乃至史书提及,都以姓名呼之。
这是林游提出来的,就是为了让所有女子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独立的人,而非家族或社会的附属品。
只是时间久了,还是会有人一生汲汲营营,火中取栗,尽为他人。
“朕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还不是如此恶毒。”
这段没听娘亲说过啊!林时明震惊的左看看右看看,摆出吃瓜的姿态。
太子妃乃未来国母,同样关乎天下大计。每一任的太子妃都是皇帝亲选,多年勘察培养,太祖皇帝又怎会为先帝挑一个祸乱朝纲、残害皇嗣的太子妃?
只是人变了。
“当年你中宫无子,即便满心嫉妒,却也只是对皇嗣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并未下过毒手。不然你宫权在握,又与父皇琴瑟和鸣,残害皇嗣,瞒天过海,并非不可能。”
而隆运帝这一辈,除了刚开始那几年先帝没有皇子外,后来妾室停了避子汤,便每年都有子嗣诞生。即使后宫倾轧,夭折的也并不多。
这些事情细枝末节,只有身处皇宫中的人才能体会发现,外人眼里,都只以为是秦含璋嫉妒成性,专门与后来有子嗣的皇后、太子妃过不去。
“是什么时候起,你的嫉妒与不甘成长为了深渊地狱呢?”
秦含璋好似陷入迷境,她依旧颤抖着撑着身体,眼中的赤红逐渐凝聚到眼眶,而后落下泪来。
是啊,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恶意,开始对皇后白筇竹和当时的太子妃动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