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在屏风后的,可是太子殿下?”
皇帝身边的太监带人前来,传楚安澜口谕说要放人进去,守在皇后宫门口的侍卫对谢清啼行了礼,然后打开宫门将人放了进去。
皇后不喜鹦鹉猫狗这些宠物,却喜欢养些花草在宫中,现下她被幽禁一年多,吃穿用度虽不曾减。
但宫里人大都是趋炎附势之辈,她们轻慢被皇帝幽禁的皇后,自是不会十分心思照看她宫里的花草。
昔日里花团锦簇的宫院中,此时竟只有些干了半缸水的荷花。
荷叶上似是生了虫,将那荷叶啃咬的满是空洞,那几朵开着的荷花,也是落了大半花瓣的惨败模样。
谢清啼经过那几缸荷花时,甚至闻到了水质腐坏的腐烂气味。
“皇后娘娘,谢将军求见。”
宫里的太监宫娥不知到哪里躲清闲了,皇后休息的屋子关着门,带谢清啼过来的小太监在外边朗声通传一声,才听到屋里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皇后的宫娥青稚,不过一年未见,青稚的满头青丝竟白了大半。
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熏的人喉咙管里都有点苦。
青稚的眼神带着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死气沉沉:“皇后等谢大人许久了。”
小太监低声提醒:“陛下封了大人车骑将军,姑姑该改口唤大人将军了。”
这话若被高公公听到,这一心讨好谢清啼,却将马屁拍的极不合时宜的小太监,必要得高公公一个嘴巴子的教训。
谢清啼暼那太监一眼:“你去远些的地方守着,我同皇后说说话。”
小太监虽有些蠢,但还没蠢到听不出谢清啼语气中的不快的程度,他忙道了句“是”,麻溜的退到庭院入口去等人。
谢清啼进入屋子,青稚随手就关上了门,床幔后传来一个嘶哑虚弱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来,但你还是来了。”
屋中的床幔被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掀开,谢清啼被眼前所见钉在了原地:皇后卧在床上,铺在枕上的长发如老妪般花白干枯,她脸颊消瘦深陷,眼神浑浊中带着死气。
只不过一年的时间,昔日里端庄高贵如牡丹花的女子,就这样在被侍卫围死的深宫中枯萎了。
谢清啼从震惊中回过来神来,他走到床前,忍不住放轻声音说:“陛下说娘娘病了,我来看看娘娘。”
“凑近些,让我看看你。”
青雉放了张圆凳在床前,谢清啼坐下靠近皇后,皇后抬手去摸谢清啼的脸,但刚碰到谢清啼的脸,便似用尽了力气般,难以维持抬手的动作。
谢清啼握着她的手,让她不至于太费力:“我很好,东境的战事很顺利,我没受伤。”
皇后看着谢清啼,眼中有了些活人的光:“我的清啼弟弟,回来了。”
她如对待年幼的谢清啼那般,唤他清啼弟弟,这样的称呼,自她察觉楚安澜对谢清啼的心思后,再不曾从她口中唤出过。
谢清啼知道她说“回来了”,不是从东境回京,而是皇后看如今的他,仿佛看到了她希冀谢清啼长成的模样。
但这不过是皇后病重恍惚下的错觉,经历了太多事,他永远也做不回那个不懂世事,只有一腔热血的谢清啼了。
入暑的时节,掌中那只枯瘦的手,却凉的没有活气,谢清啼用自己的手暖着皇后的手:“娘娘怎地病的这般厉害?我去为娘娘寻访名医……”
“不用了。”
皇后抽回了手,垂死之人血气不足极为怕冷,青雉将她的手放入薄被中,道:“娘娘,宫里的太医没法子,保不齐外边的偏方能顶事呢。”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皇后说:“我是不成了,我吊着这口气,就是要等清啼回来。”
她浑浊的眼睛中有眼泪滑落:“清啼,此前那般待你,是我错了。”
她让张任瞒着谢清啼的病,想让那病耗死谢清啼,虽然她这般做的理由是“不想自己当做弟弟的人,活成陷入泥潭的脏污模样”。
但那时尚有可选择的余地,谢清啼大可以自己选择是生是死,而不是由自己视作亲人的人,私自算计他的生死。
那件事终是伤了他们昔日的情谊。
但皇后如今已是垂死之兆,谢清啼到底狠不下心,他笑着说:“是我无能,没活成娘娘希望的人样,那件事,我没怨过娘娘。”
“不……”皇后的情绪又变的激动起来,她伸出手去握谢清啼的手:“陛下他那般狠心,他用你姐姐逼你,你又是心软的人,你因你姐姐才承受那些折辱,这不是你的错。我不该……”
眼泪滑过枯瘦的肌肤,将软枕打湿了一片,她紧紧握着谢清啼的手:“清啼,如今我就要不成了,临死之前,我想求你一事。”
看她这般模样,谢清啼心里也很难受:“娘娘有事吩咐,我当不起娘娘的一个求字。”
“青雉,扶我起来。”
青雉扶皇后靠着床头坐起来,在她身后放上软枕让她能借力靠坐的稳些。
谢清啼以为皇后让他日后辅佐太子,未曾想皇后说:“父亲的旧部本就所剩不多,我被幽禁这些时日,那些旧部恐怕早就完全被陛下掌控了。我死之后,太子身后便空无一人啦。”
难道皇后在世,陛下就能容忍她为太子培养势力吗?
谢清啼不语,皇后又说:“我不想他被架在太子的高位上承受风雨,也不想他日后登上帝位,被那个位子磋磨掉本性,变成像他父王那样的人。何况他的性子,也不适合坐在那个需要用心机手段掌控国家大事的位子。”
皇后这是要……
谢清啼有些意外,果真听到皇后说:“我只希望,他能做个远离朝堂的戍边将军,或者做个不沾政事的闲散王爷。”
“我已向陛下上书,请陛下改立你姐姐的儿子为太子。”皇后拉着谢清啼的手,努力的侧身靠近他一些:“清啼,我求你念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日后能护着我的孩子,让他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皇后说到这里,屏风后传来了克制不住的抽泣声。
谢清啼进屋时就察觉到屏风后有人,只是没揭破而已,此时听到那抽泣声,谢清啼道:“在屏风后的,可是太子殿下?”
皇后还未说话,就见太子从屏风后冲了出来,他顾不上对他行礼的谢清啼,扑到皇后床前,哽咽道:“母后,母后……孩儿不要做王爷,也不要做将军,孩儿宁愿被父王贬为庶人,孩儿只要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