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府。
秋日高悬,微风阵阵,四株大树已是尽染金黄。诺大的后院里,遍地秋桐随风舞动,“沙沙”作响,更为这庭院添了几分寂寥之色。
公孙皓正与张扬并肩站在庭院中,欣赏着这秋日胜景。
“虽然我军队如今闲在江南,但家父深感东南倭寇肆虐,必须整治,因此我们正在努力打造大夏第一支正式海军舰队。因此,参军仍然是件很辛苦的事。张扬,你决定了吗?”公孙皓抬头望天。
“决定了,皓哥。”张扬斩钉截铁地道:“我一定要将自己磨练出来!”
“也罢,”公孙皓转过头,颇为欣赏地道:“之前一直觉得你有些不学无术,不过现在有此觉悟,倒要叫我另眼相看了。既然如此,我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明日你便出发吧。”
就在这时,大堂内匆匆跑出来一名少女,正是公孙玥。
“张扬!”她气喘吁吁地道:“千冬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唉。”公孙皓看着妹妹这副样子摇摇头。他们今早得到消息,可妹妹至今还不敢相信。
“玉姐的真实身份,是十几年前失踪的公主殿下。”犹豫了一下,张扬还是说了出来:“千冬为了能照顾玉姐,于是被招入了皇城司,因此没来得及向小姐告别。”
似乎没想到这消息竟然是真的,公孙玥的眼泪“唰”地一下便掉了下来,如同没了阀门的水泵一般流个不停。
“他怎么……就这样离开了……”
“小姐莫急。”张扬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大反应,赶紧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道:“这是千冬托我给你的信。”
“你不早拿出来!”公孙玥这才破涕为笑,伸手擦了擦眼泪,接过信仔细读了起来。
过了很久,她才放下信,眼中充斥着思念、不舍、伤心、喜悦等等复杂的情绪。
“罢了,这没良心的家伙,希望他能说到做到。”她低声嗔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张扬,不再说话,转身回了屋中。
“呼——”张扬见她终于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公孙皓也抹了把汗,道:“千冬此次也算因祸得福了,不过进了皇城司,不知他那小身板……”
张扬也有些担忧,毕竟皇城司的魔鬼训练是出了名的恐怖。但事到如今,他们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罢了,相信他能挺过去的。”张扬望着天空,“他的意志力,连我都自愧不如啊……”
……
另一边,马车疾驰,很快就到了皇城司的官府所在。
祝千冬——也就是现在的夏冬,跟在邢无意身后下了马车。只见这条街就在离宫城不远的地方,街上相对于其它大街来说安静得可怕,只有捕快,士卒来回的脚步声,正是长安城最为着名的朱雀街,长安的许多刑部衙门都设立在这里。
皇城司的府邸青砖黑瓦,看上去肃穆无比,有三扇巨大的黑色大门,外面四根立柱,分别雕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与其它衙门不同的是,皇城司门口没有守卫的士卒,但自从下了马车,夏冬便始终感觉似乎有人监视着他。
他跟着邢无意进入其中,一路上只有寥寥几个秘卫巡逻,显得极为寂静。两人很快来到了侧面的一间书屋中,这里的书架和书案上摆满了卷牍,夏冬略扫一眼,只见上面有不少官员和江湖人的名字。
邢无意走到主位上坐下,招手将夏冬唤到近前,道:“你既然唤我一声师傅,那我便须将你培养到足以担任朱雀使一职。我且问你,你可知习武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夏冬想了想,答道:“武功秘籍?力量?”
“非也。”邢无意摇摇头,道:“天下武功者,唯快不破也。武艺越是达到高明的境界,速度的重要性便越发凸显。这速度并非指单纯的出手速度,还包括了人的反应速度。试想如果敌方以剑刺你,你反应速度够快,那么躲过这一剑,并抓住其破绽反击,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我所练的功法,就是能通过特殊的吐纳运功之法,不断锤炼经脉,进而大大提升人体的肌体能力和反应速度。不过,这门功法需要极为强悍的肉身,常人修炼不了多久就会爆体而亡。你身具麒麟骨,骨骼的硬度远胜常人,因此才能修炼这门功法,这也是我收你为徒的原因。”
“那么,是什么武功呢?”夏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严格来说,这并不算武功,”邢无意说道:“我所练武功,乃是集天下无数武功于一处,而我能够将这些武功融会贯通,也是全赖这门功法。”说着,他在怀里略略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一本灰色牛皮小册子,放在桌上。
“此书名为明妄心经,乃是七绝谷的传家宝‘七绝’之一,曾有‘不妄心性、幽而复明’之说,乃是当年我拿下战朝歌后的所得的战利品,你且先拿去。”
夏冬将它拿在手里,只见这本册子只有巴掌大小,一寸厚,看上去十分破旧。
“你将功法收好,跟我过来。”邢无意说着站起身来,往后堂走去。夏冬连忙将册子揣进怀中,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后院,只见这里摆满了各种石磨,铜铃等器具,还有几排挂满了兵器,却是皇城司秘卫们平日练功的地方。此时院里没多少人,只有一道穿着白袍的身影在缓缓吐纳。
听见脚步声,这道身影转过头来。夏冬看到愣了愣,只见这人极为年轻,看上去比祝玉大不了多少岁,头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目,显得极为英俊,白色官服上以金线绣着一只老虎,腰间挎着一柄十分细长的宝剑。
如果张扬在这里,他便能认出,这就是那日在龙马庄外救了自己和夏冬的皇城司秘卫。
“师傅。”这男子看见夏冬后愣了愣,接着朝邢无意颔首。
“嗯,霆生,正好你在这,我来介绍介绍,”邢无意见到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夏冬,这是我皇城司的指挥使之一,白虎使——萧霆生,同时也是我的弟子,你的师兄。霆生,这是我今日新收的弟子,姓夏名冬,与你我一样,皆是麒麟之骨。”
听到这就是白虎指挥使,夏冬赶忙行了一礼道:“见过师兄。”
“师弟不必多礼。”萧霆生有些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道:“师弟看上去……年纪甚小,若是也要修炼明妄心经的话,却不知身体能否承受得住。”
“难道,明妄心经修炼起来很辛苦么?”听了萧霆生似乎有些同情的话语,夏冬不禁心下生出些不安之意。
“虽然会很苦,不过毕竟是麒麟骨,应该能承受住。”邢无意道:“夏冬,你可别忘了,只有学成武艺,成了朱雀使,你才能常常入宫见到你姐姐。”
“嗯!”听到这,夏冬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再次坚定起来。
一旁的萧霆生略感奇怪,想道:“他要入宫才能见到姐姐?难道他姐姐是哪个宫女吗?”
在他奇怪的目光下,夏冬随着邢无意进入了后屋,只见这里却是一间刑罚室,里面摆着各种刑具,刀片镣铐闪烁着银光,光是看着就令人浑身发寒。室中间正摆着一个大桶,里面是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的药水。
“脱了衣服,进去沐浴。”邢无意淡淡地道。
“是。”夏冬没有多问,听话地褪去衣物,踏入了桶中。只是刚刚坐下,夏冬就感觉到似乎是四面八方都有针在扎过来,皮肤表面刺痛无比。剧烈的疼痛之下,当即便要站起,邢无意却来到他背后,将他牢牢按在了水中。
“啊!”夏冬承受不住,痛苦地大喊起来。
“忍住!”邢无意道:“此药浴乃是你修炼中最轻松的一环,要是这都承受不住,你还练什么武功?”听闻此言,夏冬咬咬牙,使出了堪比当年被刺客追杀时的意志力,硬生生地忍受着这股疼痛。
“很好……”邢无意满意地点点头,慢慢放开了按着他的手,伸出手指在夏冬肩背上的几个穴位点了点。夏冬只觉得一股热气从邢无意指上传入自己体中,更加剧了这种痛楚。邢无意道:莫要挣扎,按我所点的穴位尝试运行内力。“
夏冬一边死死支撑着,一边按邢无意所说运转那股内力,终于渐渐地适应了这种疼痛。
一炷香之后,桶中的药水已然慢慢冷却,夏冬在邢无意吩咐下站起身,擦干了身体,只是他身材太矮小,皇城司内一时竟找不到一件适配他的衣物。邢无意一边找了一件浴衣扔给他,一边喃喃道:“看来得抓紧定制几件衣服了。”
“今日开始,你要在白天完成练功,晚上则先药浴,之后练习明妄心经中的打坐吐纳运功之法,每日十遍。”邢无意说着,又将一张纸递给夏冬,上面却是他每日需要完成的练功内容。
看着上面地狱般的练习,夏冬不禁吞了吞口水。但想到已经成为公主的姐姐,还有祝家、张叔的血仇,他便将犹豫全部抛在了脑后。
“爹、娘、莺姨、苏叔、清雨姐,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
……
与此同时,大夏皇宫中。祝玉感觉昏昏沉沉的,整个人仿佛飘在热水中,难以思考。
“嗯——”她缓缓睁开眼睛,一阵朦胧之后,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只见入眼是华丽的帐幕,自己身上盖着暖和的蚕丝金被,像是躺在棉花里,阵阵药香弥漫,光是闻着便让祝玉清醒了不少,但这陌生的环境却是让她愣了一下。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旁边的小宫女看到,高兴地叫了起来。
“殿下?这是哪里?”祝玉还在昏沉沉地想着,门外已匆匆跑进来一个老头,看见她睁大双眼略显迷茫,连忙跪在床前道:“参见公主殿下。”又朝着旁边的宫女道:“愣着作甚,还不快通知陛下和娘娘?”
“是。”宫女闻言赶紧往外跑去。
“公主殿下?”祝玉更加疑惑。她坐起身来,看着面前跪着的老头:“冬儿呢?这是何处?我怎么会在这里?”
“殿下莫急,臣这就为您解惑。”黄太医说着站起身来,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便将诸事粗略地说给了祝玉。
“我?公主?”祝玉,或者如今该称为夏绫的女孩,听完黄太医的话后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置信。
“微臣所言千真万确,”黄太医道:“等会圣驾将至,殿下可向陛下亲自确认其中细节。”
“陛下到——”说曹操曹操到,随着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德化皇帝匆匆走入了殿中,身后还跟着一脸喜色的皇后娘娘。
“陛下圣安!”众人皆拜伏于地,只有祝玉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他,“我的父亲?大夏的皇帝陛下?”
“绫儿!”皇帝还未发话,皇后已经几步上前坐到床边,紧紧将她抱进了怀中,竟是流下了泪水。
这温暖的怀抱中带着浓浓的花香,虽然还不认识面前这个流着泪的漂亮女人,但那与自己十分相似的脸庞和血浓于水的情感仍然慢慢感染了夏绫,她也缓缓伸出双手,抱住了皇后,有些犹豫地道了一声:“您是……我娘?”
一声“娘”叫得皇后心花怒放,抱着夏绫止不住地笑:“我的绫儿,我的好绫儿。”
“咳!”德化帝眼见这娘俩把自己撂在一边,不由得好笑,便轻轻咳了一声。
皇后反应过来,轻轻放开夏绫,转身朝着德化帝道“臣妾失态了,陛下恕罪。”只是嘴上道着歉,皇后的眼神却充满了母女团聚被打扰的幽怨。
“你们啊。”德化帝笑着摇摇头,走上前高兴地道,“绫儿,你总算醒了。”又转向太医道“太医,快快为公主诊治。”
“不急。”夏绫摇了摇头,看着皇帝道,“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陛下。”
“嗯?”皇帝见她仍十分拘谨,不禁爽朗地道:“绫儿想问什么?只要父皇知道,必然知无不言。”
“我想问,我的弟弟……祝千冬在何处……”
夏绫从夏冬的去向开始问起。德化皇帝和皇后为她一一详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