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悠悠,青山如黛,渡口边的柳树依依,低垂的柳丝轻拂着水面。
十方将王樟延搀扶到轮车上,陆远青同他客气了几句。
渡口边早有一人着常服等待,从他们言语间听出是塘沽的主簿,得到消息特来送持节都督一程。
送行时间掌握得刚好,这里面应该有陆远青卖的人情吧。
长欢落后几步才下的马车,陆远青关注着后面,快走两步,搭了把手。
长欢没有避讳,“你怎么来了?伤好利索了吗?”
陆远青直言:“正好秋收,粮食要从南方运过来,我得去现场坐镇,第一批货物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长欢点点头,二人一起边说话,边往众人方向走。
这一幕落在王樟延眼里,就变成了满是离愁的场景——
白衣宽袖长袍、青色宽带的书生,长发轻挽、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
二人低声交流着什么,似乎是在依依惜别。
脸上表情更是严肃了几分。
一旁说着话的主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那句话触了持节都督的霉头。
脑子的弦“嘣”地一声要断了,赶紧把远处两个女子喊了过来。
“王大人,此去南巡路途遥远,路上难免疏于照料,这两位姑娘是着人精心挑选的,能歌善舞、善解人意,还望大人笑纳。”
长欢刚一走近,就听到主簿在给王樟延塞女人。
再抬头一看,当真是精心挑选过的女子。
弱柳扶风之姿,妖冶艳丽之貌。
王樟延面色平静,“吾听闻南方更深露重,庭院深深,家中养鸟夜夜警醒,不敢有丝毫越轨。”
这话头一次听来觉得前言不搭后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是主簿却是听懂了。
家中规矩森严,女眷治家有方,他做不了一点主。
主簿煞有其事地看向长欢。
长欢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疑惑?
王樟延什么时候养鸟了?
主簿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长欢拱拱手,“还望姑娘给芙蓉、秋水寻个去处?”
长欢只觉得满头黑线,好啊!
王樟延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就拿出自己当挡箭牌,拿自己做那个借口。
看了王樟延一眼,他满脸的若无其事。
长欢真觉得胸口气闷,就和主簿客气了几下:
“主簿大人好意,长欢代王大人心领,只是南下多有不便,唯恐亏待了两位姑娘。”
主簿瞧着眼前女子温温柔柔的,不像是能河东狮吼的悍妇,更何况线报上说王大人尚未娶亲。
“芙蓉与秋水都是调教过的,知道大人身负重任,必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主簿大人坚持,长欢就半推半就地点了头。
不知是不是长欢的错觉,王樟延的脸又黑了几分,周围空气异常寒冷。
十方推着王樟延冷脸先行上了船。
陆远青和长欢紧随其后,秋水和芙蓉也恭顺地立在后面。
大船缓缓驶离大渡口,江面泛起层层涟漪,主簿站在岸边,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目送船影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
在陆远青的带领下,长欢很快地安顿好了众人。
王樟延的房间自然是这船上最大最宽敞最方便的。
长欢将两个姑娘就安排在王樟延的旁边。
考虑到安全,十方其他护卫的房间也都安排在上舱。
长欢选了走廊另一头的房间,同莲子一起住下,也就是离王樟延最远的地方,下了楼梯就是陆远青的房间。
如此一来,长欢觉得大家应该都满意。
入夜时分,陆远青安排人送餐进王樟延的房间。
秋水和芙蓉不愧是经人训练过的,不必多说,已经把一切的衣食住行摸清楚,打理的井井有条。
此刻已然要给王樟延布菜。
“十方,她人呢?”
十方知道是在问长欢,遂回道:
“说是起得太早,气虚疲惫,上了船就睡下,叫人不要打扰。”
王樟延想了想,遣人将乐师唤了进来。
不得不说,陆远青准备做得很足,船上新鲜蔬果、乐器舞者,应有尽有。
一会功夫,古琴、琵琶、长箫就位。
王樟延看了眼秋水和芙蓉,淡淡说了句“听说你们多才多艺?”
两个姑娘一看时机到了,也丝毫不藏私,将自己会什么曲目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芙蓉擅琴、秋水擅舞。
“大人觉得高山流水,可否?”芙蓉觉得王大人素有才子之名,自然山水之乐必定得他心意。
“太柔。”
秋水提议,“平沙落雁如何?”,她苦练多年,必定一鸣惊人。
“太困。”
“梅花三弄呢?”秋水和芙蓉可以一唱一和,曲风轻松愉快,听起来必不会犯困。
“太俗。”
二人没想到王樟延如此挑剔,一下犯了难。
芙蓉觉得王樟延似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提议:
“大人若是想寻些别的乐子,芙蓉与秋水也会。”
十方在一旁皱眉,什么别的乐子?她在暗示什么?
“你们还会什么?”王樟延淡淡问道。
“秋水柔韧性极佳,可以用脚尖作画,听闻大人书画一绝,只是这样不知是不是班门弄斧?”
“脚尖作画?听着倒是稀奇。”
侍从马上准备了一碗墨水,地上铺了一块白净的绢布。
《破阵曲》的旋律一响起来,秋水立刻起范,眼波流转间,俨然是万种风情。
一曲舞毕,绢布上就出现了千军万马,栩栩如生,真要去破阵一般。
不愧是主簿精心培养过得,当真是多才多艺。
王樟延看了眼绢布,又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冷冷地拍拍手。
“清歌妙舞,赏。”
十方拿出银子,放到两个姑娘面前。
二人喜气洋洋地谢了赏,心里在想这王大人也没有外面说得那么高岭之花。
秋水更是大着胆子靠近了王樟延。
“你俩还会些什么?”
秋水明显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问自己会些什么功夫?
紧接着道:“那不如秋水再为大人您表演一曲剑舞?”
“好啊。”
十方上前一步,护在王樟延面前,毕竟来历不明的两个女的,看起来不会武功。
但要是善于伪装,这剑舞岂不是给她们可乘之机。
这一点应该有人替他想到了,主簿大人准备了没开刃的软剑。
芙蓉坐定,指尖轻捻,《胡旋曲》的旋律缓缓流出。
秋水卖力地表演着,王樟延若有所思地看着,表情平静。
很快一曲完毕,胡旋曲节奏飞快,舞者需要旋转翻飞,秋水已然喘息个不停。
王樟延又吩咐十方赏赐。
眼神掠过一旁桌上的瓷碗,示意十方拿给她俩。
“吾曾见过顶碗起舞者,舞姿曼妙,余音袅袅,不知二位可会?”
饶是再精心培养的舞者,经过两曲高强度的舞蹈,也是早就体力不支。
现下看王樟延意犹未尽,也只得硬着头皮接着跳下去。
“还有呢?接着跳。”
“赏,继续跳。”
“继续......”
芙蓉从一开始每个音力求完美,到现在双手泣血;
秋水从一开始每个动作柔美异常,到现在僵硬无力;
二人早已坚持不住,却怕激怒了王樟延,只能继续跳下去........
就这样跳了一夜,直到人晕过去,王樟延才让人把她俩抬出去。
长欢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问莲子:
“我老是听着有人载歌载舞?”
莲子翻了个身,叹了口气:“王大人那屋在听曲赏舞呢。”
“唱跳一晚上了......”
“可不,声音是一曲大过一曲,就好像是故意的.......”
是不是谁送他的,他都照单全收啊?
长欢郁闷地也翻了个身,用手把耳朵捂起来。
可是铿锵有力的乐曲还是阵阵入耳.......
他堕落了......长欢心里如是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