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峤神情落寞,脸上虽有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她可没有骗春貌和太后,只不过是选择性的说了一些又隐藏了一些而已。
左右钟粹宫里有太后的眼线,事后春貌只需要去问一问就能印证她的话。
虽然当日那些眼线离得远,但是皇帝佯怒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并不小,只要是在前殿当差的,多少都能察觉一些。
而且正殿的门窗是开着的,若是有心,自然能看见余莺儿痛哭流涕哀求皇帝的一幕,也能看见她进去跪地请罪画面。
赐婚这事的原委是万万不能让太后知道的。
虽然皇帝不可能将其中内情告知太后,但是万一呢?
万一太后突然改变策略,要跟皇帝玩母子真心。或者皇帝突然发神经的还想刺激太后,拿了她和余莺儿变相背叛来说事呢?
不敢赌,也是真的赌不起。
最好的还是从太后这边堵死,使劲加深太后对皇帝的成见和嫌隙。
这对母子的隔阂本就大,再多这么一条也无所谓啦,反正太后再如何恨皇帝,也没有能力对皇帝下手。
而太后越是表露出对皇帝的防备、虚情假意,和对十四贝勒的偏心、关怀、爱护;皇帝就会越发冷了心肠,并主动疏远太后。
这母子俩也就更不可能有互相坦诚、剖明心意的那一天。
她和余莺儿也就能更安全。
春貌听得心惊胆颤,虽不知道她口中的“孙嬷嬷的意思”是什么事,可从春容的神情和语气看,绝对不可能是好事。
到底是十多年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小姐妹,春貌一把拽住奚峤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问:“春容,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奚峤吸了吸鼻子,垂眸看了看她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忽然朝着她释然一笑:“别问了,听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话落,她抬眸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一手覆上春貌的手用力握住,眼神深邃的紧盯着春貌的眼睛。
“如今孙嬷嬷在穆郡王府不会再回宫里,芳若是皇上派来充当耳目监视寿康宫动向的,春貌,你定要抓住时机,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太后身边最不可或缺的心腹。”
不可或缺,这四个字她咬的极重。
好似是某种提醒,又好似藏着极深的哀怨和同情,但一时之间,春貌委实难以分辨。
她眉心紧蹙还欲再细问,奚峤却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既然皇额娘凤体欠安不便见我,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过转瞬的功夫,奚峤的脸上就挂上了春貌熟悉的笑容,得体又疏离。
“我还得去翊坤宫拜见贵妃娘娘呢,劳烦姑姑稍后替我转告皇额娘,下次进宫妾身再来给皇额娘敬茶。”
太后嫌弃她出身卑贱委屈了她的郡王儿子,她还嫌跟一个死人结婚晦气呢!
冥婚啊,你出去问问有多少人愿意的。
还好用的不是她的生辰八字配的,不然她岂不是要多出一段恶心的孽缘。
咦,这样一想还挺对不起原身的,这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头她可得多给原身烧一些东西,金元宝、大宅院必不可少,再来千儿八百个身强体健的纸人护卫。
要是爱新觉罗胤祚那狗东西胆敢在黄泉下欺负原身,就让这些护卫好好招呼那蠢货。
不对不对,千儿八百的也未必够,保险起见还是翻个十倍吧。
等以后啊,乌雅氏这老虔婆下去了,原身也不会被这老虔婆欺负。
乌雅氏这老货分明已经没事了,却不肯喝她的媳妇茶,这不明摆着给她难堪吗?
她会怕?
笑话,有圣旨在手,她就是穆郡王府唯一的主子,乌雅氏认同与否,并不会影响她地位和分量。
太后再如何不喜、厌恶她,哪怕是恨她恨得咬碎了牙,也只能将牙齿往肚子里吞。
皇室婆母惩治儿媳那一套,没了穆郡王这个桥梁,如何也落不到她身上来。
甚至于,太后这明晃晃的不待,会在皇帝那边为她加分不少。
“姑姑留步不送,我先告辞了。”
春貌看着她一步步远去的背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但她没有伤感太久,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去正殿复命。
太后这会儿清醒的靠在床头,十四福晋眼睛红肿着坐在一旁。
寝室里都是太后惯用的贴身伺候宫人,莫要说芳若这种明面上的眼线了,但凡有任何疑点的都不能靠近正殿五米范围之内。
“怎、怎么样?”
太后一见着春貌,立即就神色阴沉的问话。
春貌垂首将奚峤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太后,又道:“奴婢还曾借着旧日情分试探,fu、春容却让奴婢莫要多问,还让奴婢尽心侍奉。”
她有心尊称一声福晋,却又碍于太后如今对奚峤的满心厌恶而改口。
只是,奚峤最后那一句劝她抓紧时间上位的劝告之言,她到底还是没有如实禀报。
这一个多月来,一人之下、权势在手日子春貌也是很是喜欢。
没有人会自甘屈居人下。
太后轻嗤一声:“算她识趣。”
她跟皇帝关系再僵硬,但终归是母子,若是春容这贱婢敢将威胁一事推到她头上,皇帝虽会更加气恼,但也绝对不会为了此事对她如何。
只是可怜她的老十四。
庄嫔春容这样好用的两颗棋子,竟然未能为她的老十四谋得好处。
春貌和寝室内的其他人虽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太后和奚峤这对主仆对彼此都生出了嫌隙,可一旁的十四福晋却已经有了猜测。
她若是猜的没错,当初那余佳氏只怕是被太后和孙竹息逼着、去皇帝跟前自请进她们府里为妾的。
十四福晋狠狠的咬着后糟牙,她不在乎府里再多一个太后赐下的妾室格格,也无所谓皇帝是出于什么心思将余佳氏抬举为郡王嫡福晋的。
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他们十四贝府惹到庄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