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英莲借着至京城上进香药的机会,与七皇子搭上了线。
其实七皇子的腿疾并非无法可医,只是太医院中的太医们不知被何人收买,并未全力救治。
英莲见到七皇子的时候,他的腿已经残废了两年,需要敲断骨头再行医治。
七皇子忍人之所不能忍,让英莲放心施治。
耽搁了太久的缘故,差不多过了五年,七皇子才能行走无碍。
这十年来,英莲都是如此暗中与七皇子往来的。
即便她不在京城,也会安排人送去在各地找到的、对腿疾有用的药物。
“你为何要救本王?”那时的七皇子满眼怀疑。
“我想要王爷当皇帝。”英莲的目光中则满是决绝。
英莲是不轻易恨人的性子。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大都着眼当下之事,过好自己的日子。
从未囿于仇恨之中。
就算甄家被连累抄家流放,也只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如贾雨村般的小人作祟,自家才会遭难。
直到五皇子贪功冒进害了二十余万百姓性命。
施益丰也因疫症离开人世。
接着又是李永年和阿蛮之死。
虽无证据,可经英莲打听,一切与十一皇子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诸多变故,叫英莲对这世道冷了心肠。
若皇室众人大都视百姓如蝼蚁,那龙椅上的人,不如由她来选。
当日在南琼,英莲就听李永年与阿蛮讲过七皇子的事。
与五皇子相争之时,七皇子不是没有速战速决的办法。
只是以北地百姓为重,也爱惜将士们的性命,这才被五皇子抢先一步。
事后七皇子虽有抱怨,可却并无悔意。
因着七皇子曾经的仁义,英莲只想看看,待七皇子登上那无上宝座之时,这世道有无不同?
十年诚心相交,七皇子也对英莲放下了戒心。
连称呼都从“本王”改成了“我”。
一个貌美女子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七皇子不是圣人,很难不动心。
才刚试探就被英莲拒绝。
七皇子有失落却无怨恨。
只道不惊山人故去十二载,英莲始终如一,令人感慨。
英莲离开后。
七皇子在纸上写下十个字,就算放下。
“半友半知己,半尊半倾心。”
……
之后的几个月,英莲都周旋在京城贵人圈子里。
今日去贵人府里赴宴,明日给皇室子弟调香,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以往来京城时虽也忙碌,可不比这次。
要在京城长住,许多事一开始就得安排好。
还连带着打点各家商铺。
每日能歇息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
唯一空出了半日,则是英莲宴请凯旋归京的程将军。
程将军就是当年跟着李永年的程副将。
最后劫粮草时,乃是程将军与李、甄二将同去的。
北地一役甚是惨烈,为了守城,战士们十之八九都阵亡了。
程副将是侥幸归来者中的一位。
圣上大肆嘉奖。
明眼人都知道,程副将此次归京是又要往上升了。
“一别经年,想不到施太太竟有今日这般作为!”程副将朗声笑着入了座。
当年程副将曾跟李永年一道去了南琼,还在施府住过一阵子。
是以唤英莲时还是过去的称呼。
现今,人们见英莲都叫一声甄娘子,英莲已有许久没听人这样唤过他了。
“程将军过奖。”
英莲起身为程将军斟酒,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
二人说起过去之事,自是无限唏嘘。
当年发生在北地的事,英莲也是听旁人讲的。
这是头一次有亲历者告诉她。
十二年过去,再次听到阿蛮的头颅被戎狄悬挂,李永年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心中还是痛得厉害。
知程将军此次归来,要在京城停留好些时日,英莲索性送了一座宅子给他。
即便不是为了过去的交情,笼络炙手可热的武将也有百利无一害。
就这样忙活了许久,待到英莲听说甄纪潜成日里流连烟花地时,已是三月之后的事情。
自来京城,两个儿子一直住在施府。
英莲白日里偶尔过去探望公婆,施纪泽喜读书,一般都在书房。
从未碰到过甄纪潜。
不过甄纪潜向来性子跳脱,英莲也没当回事,只当他去游玩赏景了。
甄纪潜同父亲一样爱作画,在南琼时就天天往外跑着画山水风景。
直到英莲手下的管事陪官员去妓馆时,看到了甄纪潜。
打听清楚了才向英莲禀报。
“听人说,二少爷差不多每天都去,次次都是一掷千金。相好的换了三四个,已经有两个月了。”
甄纪潜本就爱玩。
到了京城后,因着英莲的关系,自然有不少人想笼络这位甄公子。
尤其是商户家的。
英莲管着香料、花木与药材的采购,这可是一大笔营生。
商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成日里约着甄纪潜花天酒地,光是楼里姐儿的初红就买了三次。
在南琼时有外祖与母亲管着,甄纪潜即便有这个心,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来了京城,施元寿与柳氏本就不常见这个孙儿,自是稀罕得紧。
再加上大儿子早逝,一心弥补,宠都来不及。
见他喜欢玩乐,只有怕他银子不够花的,又如何会去打听他成天都做些什么?
这才让甄纪潜胡天胡地了两月。
英莲一是怕柳氏知道了生气。
二是思忖着,若是言明甄纪潜到京城来住在施家就学成了个纨绔,倒有些向婆家问罪的意味了。
因此对二老只说是有父亲的旧友来京,想见见两个儿子,所以家去住些日子。
柳氏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
反正都在京城,来往方便,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是夜,英莲便带着侍从去了甄纪潜常去的妓馆。
她了解自家儿子,若不是人赃并获,他定又要巧舌如簧地辩解。
由相熟的管事打点好,直接去后院见了老鸨。
老鸨本以为是哪家娘子来捉偷吃的相公的,待听说英莲来意,才知是母亲来捉儿子的。
只觉新鲜。
英莲不想闹开来,一是给甄纪潜留着面子,二是不欲让施家二老知道。
老鸨也听说过甄娘子的名头,又听她道不会为难楼里姑娘。
就行了方便,要亲自带着英莲去甄纪潜歇息的房间。
刚与老鸨从屋中出来,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
英莲这些年抛头露面做生意,可说是百无禁忌。
但在这种场合,还是偏头避开。
那男子却抽了口气,不敢置信地开口,“英莲?”
英莲抬眼望去。
面前之人,不是严琼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