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下意识的以为那是天音大哥。在我跌入尘埃的时候,是大哥第一次向我伸出了手,把我拉出了最深的泥潭。”
“冥罗圣教的六百年中,每当我被杀戮和算计的重压逼的喘不过气之时,我总是会梦到天音大哥,那是我在黑暗里少数的一点光。是天音大哥曾经带给我的温暖,支撑着我走过了血腥黑暗的六百年。”
“直到那一夜,梦中人突然把我抱在了怀里,他叫我……”
“师尊。”
“我恐惧的惊醒,心砰砰狂跳。多年未决的答案逼近之时,我又一次退缩了。我想逃避,很多个晚上,我都不敢再睡眠,我害怕又见到梦中那个人,我不敢见到他。”
“呵,许是命运不允许我再逃避,此后的每一夜,我都会在梦中见到‘他’。‘他’不再只是在花丛中微笑着看着我,而是变得越来越鲜活。”
“‘他’会抱着我撒娇,会故意用剑划伤自己,会泫然欲泣的说‘师尊,徒儿这里好痛’。”
“‘他’会小心翼翼的送给我蔷薇,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比蔷薇还要更加美丽,说他最喜欢的人就是我。”
“‘他’会伏在我耳畔一声又一声的说着‘我爱你’,会毫不犹豫的扑在我身上替我挡剑。”
“又是一夜惊醒,背后冷汗淋漓。”
“梦中,我和他在床上抵死缠绵,他抱着我,与我额头相抵,虔诚的眼神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那一声声‘师尊’言犹在耳,我终于明白了那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已经太迟、太迟了。”
“在其他人看来,我生性冷淡,寡言少语。偏偏在他面前,我总是失控得不像我自己。”
“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收了他做我的徒弟,我为了他对抗和算计我曾经许下永不背叛誓言的兄长,我允许他一次次以下犯上、允许他对我肆无忌惮。我放纵自己沉沦,即使明知这样会毁了他也毁了我自己。”
“我分明只在那唯一的一个人面前失控,却从没想过失控背后意味着的是什么!”
“我曾经简单的以为,那是对天音大哥的执念,我以为,我不可能会有那样强烈的感情。”
“是我大错特错,是我太过愚钝,是我没分清楚对天音大哥和对‘他’之间感情的不同!”
“天音大哥是把我从泥潭中拉出来的一道月光,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对象。我想要复活大哥,是因为他还没有看过这片天地的大好河山,他还没有实现他救济世人的愿望……大哥是那样善良、那样好的人,不该在最好的年华就这样逝去。”
“我对大哥的感情,是憧憬,是感激,是悔恨,我尊敬他,敬佩他,我永远记得他待我的恩重如山。”
“可,那终究……和另一种悸动……不一样。”
“不知从何开始,那个倔强敏感又偏执的小疯子在我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
“我喜欢他温柔似水,喜欢他细心体贴,喜欢他肆意妄为,喜欢他吃醋时耍的性子,喜欢他大胆强势的求爱。”
“喜欢他在外温温柔柔,却独独在我面前发疯——我,真的很喜欢他在独在我面前的反差。”
“他是第一个需要我并非‘剑’那一面的人。他需要我哄,需要我爱,需要我陪着他。我若是和别的男人靠近,他会醋意大发。他需要的不是一把杀人的剑,需要的是我这个人。”
“我第一次被一个人全身心的依赖,原来,东方九容可以不仅仅是一把麻木的剑。原来,还有一个人会这样依赖我、需要我,别人只需要我听话的杀人,而他渴求我给他全部的爱。”
“我的想法越来越极端,和他一样疯狂。我想要独占他的全部,想要他眼里只有我,想要他永远永远陪在我身边,想要和他彻夜抵死缠绵,想要和他游历天下……”
“他是那样惊才绝艳,身边定当有许多仰慕他的女孩子,那些在仙门万众宠爱中长大的小姑娘,阳光、纯真,和我这样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截然不同。或许,他见过那些可爱的小姑娘以后,就会忘了我。”
“我害怕这样的未来,我害怕失去他以后,我又会沉堕进地狱里,那里暗无天日,只有无数的鲜血和白骨。”
“我甚至……动过把他囚禁的念头,这样,他就可以永远照耀我一人。”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妩媚,“你看,就像现在你对我一样。”
青年脸上原本高深莫测的浅笑面具,随着她一句句低沉平静的剖白逐渐崩裂。
直到最后一句话彻底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双手死死掐住了纤细的脖颈,男人双眼通红,声音嘶哑,状若癫狂。
“说谎!说谎!你这个骗子,事到如今还想骗我!若你所言非虚,为什么要一次次把我抛弃!为什么从玄极宗回来的时候,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却仍然没有和我相认,甚至还继续和修冥卿卿我我!我给过你这么多次机会让你坦诚,你从来没有说过真话,为什么偏偏要在现在对我说这些!你又想骗我、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是以为能骗我放你回魔界?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
“你不相信是理所应当,我本就不求你能再相信。”
喉头窒息导致脸颊通红,她断断续续解释,“玄极宗一行……我连续遭受重大打击……寻寻觅觅多年,谁知你一直就在我身边……分明有这么多的蛛丝马迹……而我竟然……从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我悔恨自己为何没能早些认出你……累得你和我走上了一样的路……而你又欲亲手杀之我而后快……我……精神……彻底……崩溃……此生……亏欠的太多……唯有一死方能……赎罪……可是那时……我还有……答应修冥的事情……没能完成……我还不能……就这样……”
“修冥修冥,答应他的你就能做到!答应我的就屡屡毁约!”修冥的名字让他癫狂更甚,手上加大了力度,被死死掐住的纤细如随时凋零的落叶,摇摇欲坠,她恍若未闻,一字一句继续。
“至于……现在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个小姑娘……纯真良善……又……满心满眼都是……你……”
“她……与我完全不一样……是被宠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她能给你纯粹的爱……身份地位……也与你相匹……出身你的母族……更是对你……有救命之恩……”
“与我相比……她……更……适合……你……”
掐着她脖颈的手蓦地松开,狂乱的黑瞳中恢复了几分清明。
“咳、咳……”窒息感消失,她脸颊潮红,委顿在地。
“这跟你现在告诉我那些旧事有什么关系!”他失控的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