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东方九容的少年停在了一处城池前。
已经踏入七重天的他,修为和以前不能同日而语,驭念之术使用的时间大大延长,虽然不能像东方九容那样进行远距离传送,但使用空间术式连续瞬移不成问题。有了驭念之术的空间传送,他们很快就离开了玄极宗的势力范围,甚至到了北仙域的边界。
驭念之术的时间到了,瞳色变回深邃的黑。
“月冥大人,我们先暂且休息。玄极宗应该已经追不到我们,大人也中了毒,应该快些闭关调息才是。”
温和恭谨的声音却有着不容拒绝之意,说完以后,怀里的女子却一直没有回应。低头一看,那双剪水凤眸仍是空洞呆滞,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紧了紧抱住她的手臂,提高了声音:“月冥大人。”
她好像才突然惊醒:“嗯。”
声音里隐隐带着薄怒:“大人,听到属下刚刚说的话了么?”
“……嗯,先在这里休息。”无意识一般的呓语,仿似还在梦中。
快意再次涌现,现在的她,哪里还有那个冷漠高贵的东方之王、凌厉狠毒的尊使月冥半分模样?
就这样、就这样,就这样最美了。有些痴痴地看着她失去所有神采和光芒的凤眸,脸上竟然浮现了病态的红晕。
把她小心放在了客栈房间的床上,她仍呆滞木然如一块木头。脸上的黑紫之气在提醒他,她中了多烈的毒。
眼里暗沉下来:“尊使中了什么毒?”
只有听到他说话,她空洞的瞳距才略微聚焦一些,声音木木地回答他的问题:“苏深青血里蕴含的剧毒。”
抿了抿唇,“可有解药?”
“万毒教圣女的血毒,天下无解。所幸中的毒也不多,靠灵力慢慢压制即可。”
“……那月冥大人先行修养,属下不打扰了。”干脆的转身,没有多一丝关怀。
说罢,司凌夜转身就要离去。看着墨发用一条白色发带随意高束脑后的少年挺立的背影,她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别走!”
身体绷紧,却并未回头:“月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后的女子瞬间静了下来。手仍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但久久都未发一语。
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司凌夜忍不住再重复:“月冥大人?”
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的道心,已经崩毁了。”
全身肌肉绷得死紧,背对她的漂亮黑瞳里凝起惊涛骇浪,道心崩毁?
那个永远把背挺得笔直、凌厉如一把出鞘寒刃的女子,面对所有困难都凛然无畏的女子,道心崩毁了?
“为什么?”
下意识的话刚一出口,他就立时后悔。唇再次抿成一条细线,她道心崩毁跟他有什么关系?
“……”
没有回答,只是颓然松开了抓着他衣袖的手。
为什么?为了他?
心底冷笑两声:“抱歉,月冥大人,属下并非医者,实在爱莫能助。”
她沉默不语,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属下告退。”
急急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他在门内不停喘着粗气。
勉力压下心里翻腾的复杂情绪,他脱下衣服,对着镜子摩挲着身上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旧伤。
骨节分明的手指蓦然停在了心口一圈的可怖黑紫血洞上,分明已经结痂,但只要一摸上去,还是能感觉到锢魂钉钉在心脏上那濒死一般的、真真正正的锥心剧痛。
眼底的挣扎消失不见,再次变回冷硬。
不管她到底知情多少,把这八十一根锢魂钉打进他身体里的,都确确切切是她没错!
她就是一个骗子,一个玩弄人心的骗子!
一边和他缱绻温存,和他在床上做得昏天黑地;一边为了复活司天音,所有事情都能抛诸脑后;最可笑的是,她一边为了复活司天音四处奔走,一边嘴上说着爱他,一边又和明昭定下婚约!
更让他大开眼界的是,连他都能一眼看出修冥眼里的炽热,活了千年、凭一句话就能看出他在撒谎的她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还能言辞诚恳地对修冥说出“你是我的生死之交,是我最重要的挚友”这样暧昧的话、给修冥希望?
冷笑声无法抑制地从唇角溢出,她的心,到底有多少瓣,到底能分给多少人?
什么道心崩毁,就是因为她的心分成了这么多瓣,才会崩毁的罢?
就算她可能不知他就是那个容器之事又如何?十年间,她从来没有想过一次要去找他!只要她想过一次要去找他,就会发现他不见了。
可是,她没有。
她的心里只有司天音司天音司天音!
哦,还有明昭。她的未婚夫。
还有修冥,她的生死挚友。
想到另一个以水性杨花出名的女人,他再次冷笑,连那个女人都对自己的爱人有两分真情,而他的好师尊,看似冷情冷性,实则才是真正的水性杨花!
眼里闪过算计的光芒,既然她自己暴露自己道心崩毁,那他就得好好利用这一点——
经过多年磨炼,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自尊强烈的骄傲少年。
只要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什么样的手段他都会用,只要能利用的,无论是谁他都会利用。
就算那是他最恨的人。
他故意暴露身份,就是因为——他针对司天元和玄极宗的复仇行动就要开始。
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
可是,如果他能用好这把锋锐的刀,他就能——
……
已经过去了七天七夜。
抱着剑守在门外,心里焦躁,她怎么还没出关?
她中的是苏深青血里的剧毒……
当初被四种可怖剧毒日夜折磨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那样几乎要噬骨焚心的痛,只要经历过一次,就一辈子无法忘怀。
那是……谁把他从痛苦的地狱中拯救出来?
……那双在黑暗中、向他伸出的温柔的手,那滴现在还流淌在他灵府内、炽热的本源之血。
不由自主用力按上了心口,想要去摸到那滴炽热的本源之血,可是,在他用力的一瞬间,锢魂钉旧伤的疼痛也同时让他冷汗蓦地冒了出来。
是同一个人,把他从那样的痛苦中拯救、又把他推入了更深的深渊。
抱着剑的身子因疼痛而弓起,不知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上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