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耀武回到家里,一进院门,就感觉家里焕然一新。
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甚至角落里都难看到一根杂草。
郑耀武走进屋,发现外屋里也打扫得纤尘不染,平日没地方放的厨具,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看着新打的两个橱柜,郑耀武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家里的喜事,让这个家也有了明显的喜气。
添了新人,也添了对生活的重视。
屋里传来不真切的说话声,能感觉出语气中的快乐。
郑耀武先去看奶奶。
这个屋子也难得能收拾出来。
奶奶的破旧被褥补了,散发着明显的阳光味道,应该是拆洗后又晒了的。
发现奶奶睡下,郑耀武循着笑声去了曾经睡觉的屋子。
掀开红色半掩的门帘,郑耀武矮头进去。
一抬头,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耀武……你回来了。”刘兰声音不大自然。
她把手里正往郑耀文身上比量的新衣服小心放到床上。
床上此时便摆着大大小小六身衣服。
“嗯,回来了。”郑耀武点点头,“早点回来给家里帮忙。”
“其实不用,屋里都弄得差不多了,要准备的东西我和你哥都买好了。
明天你记得掌勺就成。
你一会儿去帮春梅上工吧。”
郑耀武环视一周,屋子墙壁用报纸重新糊了一遍,炕上铺了厚厚的床垫,红色的床单上有个被阁,上面堆放着两床红被子和两个红枕头。
地上也多了一个大衣柜。
屋子终于有了点样子。
最后,郑耀武目光向哥哥投去。
郑耀文今天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
这衣服曾经是他的。
春梅婶子每年都会给他做一身衣服,郑耀武有一年要把新衣服给哥哥穿,哥哥只要了一身旧衣服。
“我每天都干活,穿那么好没用。你上学在外,可别丢了脸面。”
郑耀文年纪比他大,人也遗传了父亲的大高个,只是在吃食上没有宋幼林平日的照顾,比自己瘦弱一些。
郑耀武心中闪过心疼。
这些年,哥哥为这个家背负了太多。
“哥,恭喜你,要结婚了。”
“嗯。”郑耀文相似的眉眼露出一抹憨厚的笑。
“好了,耀武去吃点东西,到地里干活吧,这里用不上你。”刘兰朝郑耀武道。
“行,我一会儿就去。娘,我的东西都收哪去了?拿给我,我以后带到学校去。”郑耀武问道。
“我看没什么重要的,就都收拾到后院猪圈那里了,你去找找。”刘兰随意道。
听到这话,郑耀武本笑着的脸,瞬间绷紧。
看着郑耀武的表情,刘兰突然有些心虚。
二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倔。
孩子很久没回来,这次又太忙,她只顾着大儿子结婚收拾屋子,里面的东西她随便捡吧捡吧,就扔后面了,眼不见为净。
也忘了顾及二儿子的心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东西,全是些破烂。
一些糖纸,还有破本子什么的。
这些年的书,他早就给了青秀青霞。
不过,总归是二儿子的东西,她这样做,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郑耀武二话没说,快步往外走。
屋里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话声响起。
“娘,弟弟没生气吧?”
“生什么气?你弟弟没那么小心眼儿。”
刘兰心中后悔没问孩子就擅自做主,可大儿子心思重,这时候她只能宽大儿子的心。
“东西我看他平时挺宝贝的。”
郑耀文担心地看一眼刘兰,他当时也觉得那些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弟弟以后也用不上,他就没管。
“没事。”刘兰拿起床上的一身衣服,又在自己身上比量着,难掩心中的高兴。
她多久没做新衣服了?
这次大儿子结婚,她才舍得给自己做一身。
“娘,衣服总要给弟弟做一身的。”
“不用做,你弟弟这些年衣服多得很,该给你们做。”
“弟弟穿小的也都改给青秀青霞了,他也没什么衣服的。”
“操心他干什么,他有你春梅婶子疼着呢!你都要结婚了,该操心自己。娘知道你弟弟不会在意这些。”
郑耀文想想,弟弟确实不在乎这些。
他冲他娘露出个笑容,两人又说说笑笑起来。
郑耀武绷着脸,绕过院子来到了猪圈。
猪圈明显也打扫过了,旁边还堆着柴火,应该是从前院搬过来的。
他的木头盒子,就随意扔在柴火上面。
郑耀武上前拿了盒子,小心擦拭干净,打开了盖子。
里面放着许多大白兔的糖纸,还有一个作业本。
翻开作业本,就能看到西游记的四格连环画,这是小时候他跟宋幼林要的。
郑耀武相信,如果不是这个盒子很破,估计他娘能把东西都扔了,单留这个盒子装其他东西。
他把木盒收到怀里,想到一会儿要去上工,转身走到奶奶房间,将盒子放在了床头。
这时候老人家已经醒了。
“奶奶,你帮我放好。”
“乖孙孙,奶奶知道。”老人家糊涂,但最认郑耀武。
几个孩子里,孝顺的没他细心,细心的没他孝顺。
郑耀武握住奶奶的手,聊了一会儿,才去厨房拿了已经凉透的高粱馍,就着凉水吃到肚子里,往地里赶。
下午,郑春梅和宋幼林午休之后,到郑耀武家里帮忙,两人都不知道郑耀武去地里帮忙上工了。
这次,宋幼林好奇地进了屋里。
平日到这里来,郑耀武可从来都找借口不让他进房间。
直到跟郑耀武奶奶打了招呼,到了婚房,他才想起来,郑耀武家只有三个房间。
以后郑耀武住哪里啊?
这么想着,宋幼林便直接问了出来。
“婶子,郑耀武以后住哪呀?”
这……
刘兰和郑耀文对视一眼,脸上难掩窘迫。
一家人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他们就想着儿子总归要上学,平时可以住校,周六日将就将就。
大儿子没钱盖新房,总不能不让大儿子结婚吧?
只是一家人从来没想过跟郑耀武提这件事,也没真的想过要怎么将就。
“平时就住校,回来的话将就两天,住外屋吧。”刘兰迟疑道。
宋幼林听刘兰这样一说,就知道连郑耀武的地方都没考虑好。
他有些生气,眉头都拧起来:“外屋我看连张床都没有。”
难道让郑耀武睡地上?
再说,新媳妇娶回来,人家出来进去的到底方便不方便?
郑耀武心思多,他指定不会在外屋住。
没准儿会找个犄角旮旯里窝着去。
“要不……上你家住两天?”刘兰迟疑地开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行,就住我家吧,跟幼林住。”郑春梅直接拍板。
宋幼林当然没有意见,只是刘兰婶子的做法,他实在无法认同。
大哥结个婚,郑耀武连家都没了。
家里困难是困难,可他心理上接受不了。
郑春梅心里倒没有宋幼林的不痛快,郑家的事她一个外人不想多说,她只要儿子过得高兴就行。
再说这些年,他们家对郑家的帮助,郑家也都记着,平日做的也够意思了。
刘兰一两次摆弄不清,也都是小事,没什么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