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动竹叶,林内一片哗然。
得以清凉之风慰藉燥乱不安的心。
李祈深吸一口气,缓住心神,垂眸间应想到了什么。
抬手摸上作者胸口左侧,果然……
他掏出衣内的东西,赫然是一块有些分量的玄色令牌,豪放中又不失精巧。
心绪飘至当初禾真好意相赠的画面,再联系种种异况……
李祈眸子微挑,转眸看向跟前垂眸察看自己伤情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微妙转即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冽诡谲之色。
在黑衣人抬眸时,他又极快转变了神色,慌乱又感激地看着对方,“多谢。”
禾真一怔,微笑点头,可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无意扫到李祈手上的物件,心里咯噔一下。
李祈看出来了?
禾真一时间被这个想法吓到,细下一想又连忙否认,不对,不对,我藏得顶好,一个令牌说明不了什么。李祈未有前世记忆,这令牌他不知深意。
可禾真不知的是露馅的岂止是区区令牌。他的慌乱、紧张、心跳早就出卖了他。
而对面卢则稍微清醒后,见李祈还好好站着,万分庆幸。虚弱的面容缓现出一抹笑意。
只是目光无意间落到对方手上的一块惹眼的令牌上,上面的蛇图腾顿时让他笑容一僵。
那是百炼门的门主令牌,容稹来了。
什么时候?
李祈初来那会,苍凌宫人是搜身过的,当时可并未有什么令牌……
卢则也知道这件事容稹必有掺和,但还没想过容稹如此胆大,居然敢到苍凌来。
王宫内容稹是断然进不来之地,那令牌是何时交付给李祈的呢?
!
卢则猛地灵光乍现,是宫外!
只是去鹊县一路上,自己与李祈形影不离……
卢则眉头微蹙,思来转想。
难不成是在那个戎柒山庄……禾真……
他心中念叨着:禾真、禾真,合为稹。戎柒、戎柒、戎柒——容祈(妻)。
呸,臭不要脸!卢则正确猜出容稹的小心机,心中暗骂。
——
——
寻迷城一处客栈内
柳士谦带着四位个性风格各异的学生,唯一相同的是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彩。
他在柜台前开房间,身为人师带着仅剩不多的银钱终于是妥善把这群折腾的人的小辈安顿好了。
“两间房,卢则、罗然、时菱一间,李祈和我一间。”
经此一遭,大家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微妙,大多无声默认。
只有卢则小声抗议,“我要和李祈一间。”
“你害的人家还不够啊。”柳士谦气不打一处来,低声训斥道。
他是真想用力拧一拧耳朵卢则的耳朵,还不长记性。
就算是自己想让他和李祈一间,眼下也得看看形势啊。
这客栈内外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王后眼线,怎么就这么莽撞,不让人省心!
卢则闷闷垂头不语,上楼时左右也被时菱和罗然护送着,近不得李祈的身,一时愈加烦闷。
跟在后头的李祈何尝不知道卢则的心思,只是眼下出于安全稳妥考虑,他们真该要避避嫌了。
不然下次极有可能再次中招,甚乎更惨稀里糊涂成了剑下亡魂。到时,黄泉边奈何桥做鬼夫夫。
李祈心头涌现出段冷笑话,嘴角牵起无奈苦笑。
又想起那黑衣人,也就是容稹,那会自己还想试探对方一番,岂料对面的卢则突然垂死起身朝容稹冲过了过来——大有试图用身体撞飞容稹之势。
容稹见到,心惊一瞬,应是不想和卢则起正面冲突,当机立断用轻功离开,所谓不辞而别。
而卢则差点撞到竹子上,这可要让对方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更加呆钝了。
李祈来不及扶额,赶忙拉住刹不住脚的卢则。
虚弱的脸以及一只手被包扎的像球一样,原谅李祈不厚道的笑了。
有种劫后余生的欢喜,尽管此番事件疑点重重且后续还有许多麻烦等着他们,但李祈当下见卢则仍旧呆傻可爱。
清风可人,华光明媚。
此刻心思皆是——都还活着 、心意相领,就还不算太糟。
许是苦中作乐,却也是实实在在处于微妙的幸福与快乐之间。
少年人的情感大多时候总是如此纯粹。
往后爱恨情仇乃至家国大义皆自修分寸。
*
柳士谦请了专业的大夫为卢则号脉,本来是不想请的,一来也是该让卢则这个皮糙肉厚的野猪崽子吃吃长痛,长长记性。二来他钱袋空空。
只是时菱的态度很坚决,费用自由他出。
柳士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倒是忘了时菱可是十分有钱的主,且是他自个凭借真才实学作诗、书、字、画挣得。
了不得,可谓是相当才华横溢啊!
柳士谦目露赞许。
等大夫看完卢则的伤情,开了方子。柳士谦便遣大夫去瞧瞧李祈,期间没人来探望过李祈。
李祈一人待在房间内,是间靠西边的的小厢房,大中午房内也是昏暗。
木头窗户很小合的忒紧,应是少有开过。一下也觉得房间闷得慌,有点儿透不过气。
恍惚间回想起当年在青玄冷宫时的场景,姚玉敏常常发病捡着一些微不足道的错处拿自己的短,打是不敢明打的,关禁闭最合适。
小小的李祈隔三岔五就被关在冷宫一处小阁楼里,昏暗不见天日他几乎有三年的时间生活在那种地方。
徐光是个老公公,违抗不了主子们的决定。只能是时常靠在小阁楼的门前,嘘寒问暖、送些吃食。
直到谢流云的到来,才稍微改变了李祈的境况。她是位民间水乡女子,温婉可人,待李祈极好。
只是他们都一个个离李祈而去,凄惨下场更是历历在目如同昨日所发。
叫李祈怎能不悲不恨。
他注定安生不得,不得不也必须与虎谋皮,静待时机,势必要让姚玉敏乃至李洵付出代价!
怨愤的情绪幽幽从心口冒出,荡漾在心间。连带牵动着身上新旧交替的伤口,沁出鲜暗交杂的血。
李祈无暇顾及,只是胸闷,费了好些劲才打开了窗,清风携带暖光顷刻灌入。
眼前黄澄澄的光束内漂浮着细碎又摸不着的灰色飞尘。
飘飘渺渺,沉沉浮浮。
李祈忍住伸手去捞的冲动,沉默又安静的坐在窗边矮榻上,思量起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