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对期期艾艾躲在一旁的大姨和那个中年男人说,“你们请回吧,我们家的苞谷有我三个女婿帮忙,就不劳烦你们了。”
那个男人一听明显有些失望的望向大姨。大姨尴尬得有点语无伦次:“那个。。。那个,妹妹你看看人咋样呢?表个态我们回去也好安心哪!你看这么远来都来了。中不中就一句话的事。”
“我还没想好走不走,你别操心了,”妈妈淡淡的回了一句就抱着月季转身进屋了,奶奶也自顾自的忙活去了。剩下大姨和那人面面相觑,无奈垂头丧气的走了。奶奶一反常态连水都没给他们喝一口,也没请他们进屋坐一下歇会再走。
奶奶不是冷漠无情的人,遇到过路的讨水喝还给他倒碗热水,关切地说喝凉水对胃不好,热心的再搬个凳子招呼坐坐。
有次一个跑江湖卖膏药的人路过讨水喝的时候问街上还有多远,他饿极了走不动路了。奶奶赶紧让妈妈生火,她去菜园里薅了一把青菜,又去鸡窝摸了个蛋给那人煮了一大碗浮着油花花的青菜鸡蛋面。那人吃得狼吞虎咽,吃完了打个饱嗝要给钱,奶奶坚持不要。那人感激的就给奶奶把脉,问奶奶是不是有老寒腿?然后在他那鼓鼓囊囊的大包里一阵摸索,掏出一瓶药酒送给奶奶,嘱咐只能外用千万不能喝。奶奶问肩膀僵硬酸痛可以擦不,那人神秘一笑说您用过就知道啦。并告诉奶奶土豆连皮擦丝过滤取汁液,早晚饭前半小时到一小时喝一小杯土豆汁。而这也能治疗胃溃疡和便秘呢。又讲了个鬼针草熬水能治那白啥病的单方。
后来奶奶的那瓶药酒可金贵了,用一段时间后不但腿疼腰疼没再犯过,志刚玩的时候磕着碰着擦一点就好。村里有人知道了关节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来找奶奶讨药擦几次就好。只是越用越少,又不知道是什么泡制的。最后剩半瓶奶奶珍藏起来了,说只能应急的时候用。
奶奶和妈妈对大姨不待见只是因为她为人势利能够多年都不和亲妹妹来往,而这突然热心的一次次跑来,实在是不得不防。奶奶说,那样的人你只要给她一个好脸色,她马上就会蹬鼻子上脸,一旦把那男人留下干活,那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就像叮在脚上的蚂蟥甩都甩不脱。那么,他的人品不知道,家庭不知道,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到时候如果是个坑咋办?这带着娃的二婚不比头婚,万一不好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晚上一家人在门外乘凉,奶奶和妈妈说着话,“无利不起早,如果不是她收了别人的钱,她会那么热心一趟趟的跑?”
志军本来心都悬起来了,看到奶奶和妈妈的态度暗暗松了口气。又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姑和三姑以及姑父都来了。人多力量大,才一天就把地里的苞谷全部掰完收回来摊在房间里,大家长舒一口气,收回来了就不怕阴雨天了。两个姑父又一鼓作气把苞谷一个个编成长串挂在屋檐下,这活儿女人还真干不了,要一个人站在木梯上一个人在下面递,木梯上的人要接住很重的一串苞谷挂上去。才两天,这些重活就干的利利索索。农村都喜欢把苞谷棒子编成一长串挂起来,这样干得快,不用晒在坝子上担心下雨,需要的时候要多少就取多少,很方便。
志军很喜欢看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金黄色苞谷的老房檐,犹如金黄的墙壁。它们像是秋日阳光的凝结,是大自然赐予的勋章,每一颗饱满的苞谷粒都闪耀着成熟的光泽,散发着丰收的喜悦与满足。老房青瓦,烟火人家,这串串金黄色点缀了斑驳的土墙,这是最质朴最美丽的装饰品,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欢喜。
真是丰收景象开心事,户户欢颜粮满仓。
奶奶妈妈和姑姑在厨房忙着做好吃的,把麦面擀成比饺子皮厚点大一些的皮,剁肉,榨菜和藠头作馅,包一大坨在皮子里,圆圆的皮子捏拢,两头尖尖翘翘,它有个非常形象的名字“角角翘”,也就是大饺子。水烧开了一盖帘滑进去,不一会就翻肚皮浮起来。一个个白胖胖圆鼓鼓的在沸水里调皮的上下翻滚,捞在碗里,两个就占据了一碗。迫不及待的咬一口,面皮的瓷实软糯,麦子的原香味和馅料的咸鲜香混合在一起,唇齿留香,热乎乎的滑下喉咙,直暖到胃里。
这还没做好呢,志军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志刚和月季开心得跑来跑去,三姑笑骂“人来疯”。志军多喜欢这温馨的场面啊!要是爸爸在多好。志军突然发觉父亲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三姑突然想起在奶奶房间看到的那张男人照片,好奇地问是谁。奶奶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三姑一拍手,“这是好事儿啊!”二姑说:
“去打听打听呗,只要人好,刘芳还年轻,娃还小,日子还长着哪。眼睛总得往前看对吧,这一年四季的体力活总靠我们几个打突击也不是个事儿啊?”
三姑急忙说“二姐说的对,妈你也老了,刘芳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照顾她你也放心不是。”
“关键要落实人好不好?”奶奶说。
“要我说那边没娃没负担就很好,总比去给别人当后妈强。至少自己的娃有人帮忙养。我回去托人打听打听”,二姑说。
妈妈低着头不说话,志军最不喜欢她们聊这个话题,跑去给姑父打下手。
二姑父源于祖上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他是个脱下孔乙己长衫脱不了文化情结的农民。志军最喜欢听他天南海北的聊天,觉得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往今来的历史,甚至那些野史讲来也头头是道。那些有血有肉的故事比历史课本上的那些干巴巴的知识点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