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礼物？”
杜宇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位蒙将军...很懂人情世故啊...不像他弟弟似的，几番找来，又是要报纸，又是要火铳火药，他不给，那位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一点没有他哥懂事。
蒙恬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旁边的侍女懂事的接过来，送到了杜宇面前。
杜宇瞧了一眼，眼中闪过异色。
这位...倒是大方的很呢。
他那份礼单的上面的东西，怕是堪比那天杜宇在礼部，收来的那一摞礼单的总和！
杜宇将礼单放到一边去，笑容满面的朝着蒙恬道：
“蒙将军太客气了，本侯无功不受禄，如此重礼，是万万收不得的。”
蒙恬见杜宇嘴上推脱，但礼单却没有丝毫送回来的意思，他便心中一沉。
“天命侯可是嫌本将这份礼物轻了？”
杜宇收起了笑容，今日跟蒙恬已经客套够了，也该谈一些正事了。
“九原侯，可是对本侯有怨言？”
“侯爷多虑了。”
“蒙将军，那咱们便用餐去吧。”
见着杜宇要起身，蒙恬急忙道：“本将确实没有埋怨天命侯的意思，只是眼界短浅，未曾看出天命侯深意，故此深夜来访。”
杜宇轻笑了一声，摇摇头道：
“本侯若说自己心善，你可信？”
蒙恬微微一愣，诧异的看向杜宇。
他倒是，未曾从这一方面想过。
此刻听杜宇这么一说，倒是忽的想通了许多东西，只是又有更多新的疑问了。
“天命侯对那些未曾见过的匈奴之人，却...却这般顾及...反正，对本将来说，匈奴之人皆杀了最好！”
杜宇笑而不语，他跟秦人有两千年的代沟，很难在意识形态上沟通，尤其是蒙恬这种跟匈奴常年作战的边关将士。
杜宇给他们讲民族大一统，讲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人，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在杜宇眼中，秦人并不高人一等，无论匈奴还是蛮夷，在他眼中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但在秦人眼中，他们世代跟匈奴作战，彼此间有血海深仇。
不仅如此，哪怕大秦内部，也极其分裂，楚地之人跟赵国旧族彼此看不顺眼，韩跟燕亲近，但是被其他各国排斥，哪怕嬴政一统六国，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这种隔阂消弭。
因此在杜宇看来，对待匈奴完全不必赶尽杀绝，如今大秦工业开始发展，正是缺人的时候，而且人口缺口日益明显。
他并不愿意看到匈奴人死的太多。
可杜宇这种思维，在蒙恬看来，根本不可理喻。
杜宇也不多做解释，他只是给出答案，信或者不信，蒙恬自己思量便是。
“天命侯，你对匈奴心善，岂不是对秦人残忍？”
他沉声道。
杜宇吹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淡淡的道：
“哪有什么事是非黑即白的？区区匈奴罢了，本侯还没看在眼里，九原侯莫不是担心匈奴拿到了武器，会反过来与大秦开战？”
蒙恬没有回答，他心事重重的道：
“草原今年遭遇罕见的白灾，按照以往来看，匈奴诸部必然要掀起战争，大小部落相互吞并，当某个部落不断壮大，到了某个程度之后，便会将目光，看向南边。”
“老夫戎马一生，已经见过多次。”
“这些年来，本将暗中实行分化之策，让草原匈奴散乱不堪，无法诞生强大的部落，也正是此计，让边关方得安宁，近些年来罕有战事。”
“可这场白灾来的太猛烈了，匈奴若想要生存下去，必然要掠夺其他部落的物资，战斗一起便难以平息，最后总会诞生几个强大部落。”
“到时候，边关局势恐怕连本将也无法掌握。”
“侯爷卖给匈奴人的那些武器，恐怕也会弄巧成拙，成为屠杀秦人的利刃！”
杜宇一直没说话，静静的听着，等到蒙恬说完，才道：
“所以蒙将军来找本侯了？”
蒙恬点点头。
“还请天命侯为北地军中装备火器，如此便可抵御匈奴进犯。”
他终于是说出了独身进京，深夜来此的目的。
杜宇的食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子，目光扫过礼单，杜宇摇摇头道：
“若是要火器的话，那蒙将军带来的礼物，确实单薄了些。”
蒙恬正色道：
“天命侯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
见蒙恬如此直爽，杜宇倒也多了几分欣赏，若今日坐在堂下的是蒙毅，又要说什么此乃内务府本分，杜宇若是不给就是国贼之类的话。
道德绑架那套，蒙毅玩的很溜，只是对杜宇没什么用。
倒不如像蒙恬这般，大家本就心知肚明，不如直接谈价钱。
“九原侯，你可知前些日子，本侯在礼部接见了许多匈奴使节的事？”
“自然是知道的。”
蒙恬点点头，他是因此事而来，自然清楚。
杜宇便接着道：“本侯把匈奴分成了三个部分，被打死的那两人，没派来使节的匈奴部落，算作一个部分。”
“送礼晚了的，是第二部分。”
“比较有眼色，识时务，一开始就送礼的，是第三部分。”
“后世有一位伟人教导我们，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破局方法很简单，拉拢一部分，孤立一部分，然后让一部分人保持中立。”
“这倒是与蒙将军的分化之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蒙恬深深点头。
确实如此，杜宇这是阳谋，他也看得出来的。
“但我的目的，并不是挑起匈奴间的战争，本侯给他们划出了一些区域，让他们迁徙过来，若是有匈奴部落愿意照做的话，那本侯并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如何帮？”
“听话的孩子多喂饭，不听话的打屁股。”
“天命侯此言甚妙，有趣，有趣哈哈哈！”
蒙恬哈哈大笑，他不是蠢人，此时倒也明白了过来，杜宇分明是在驯化。
他要挑选几个听话的匈奴部落，让他们壮大起来，去吞并其他部落。
狗养的太大，有时也会反噬主人。
蒙恬原本是担心这个的，但是他相信杜宇不可能没有后手，这一点，倒是不需要他太过于多虑。
细细想来，让匈奴人自己对付自己，确实乃上上之策，没想到杜宇坐镇咸阳，却能将天下局势悉数掌握股掌之间。
“当然，北军这里，也要加一道保险的，本侯早就在考虑，给你们装配一支火器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