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周大妈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她拍拍胸脯如释重负: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这孩子不知轻重,把你男人家祖传的秘方就这么稀里糊涂教给我这个外人了呢。”
没了那层顾虑,周大妈心情肉眼可见地松快了,把之前从圆音家拿的那个饭盒找了出来,愣是往那饭盒了装了满满一大盒素菜:
“只有这些素的了,你给拿回去晚上凑合着吃吧,下回大妈要是再抢到了猪下水,肯定让你第一个尝鲜!”
见那饭盒里的菜都快堆成小山了,这周大妈还一个劲儿往上面塞豆腐块呢,圆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够了够了,我们就两个人吃不完的,琴姨您可别忙活了!”
她赶紧制止了周大妈的动作,把自己带来的那把新鲜野菜拿了出来:
“这是我跟我男人上午去郊外采的,不过我们去的地方不太行,没采到多少,只能给您拿这么点尝尝鲜,您可别嫌弃!”
周大妈这才把那饭盒放下,目光落在那把鲜嫩的野菜上,顿时喜笑颜开:
“哎哟,怎么可能会嫌弃,这个用来包饺子可是非常清甜爽口,味道好得很呢!”
周大妈也不跟圆音见外,直接就把捆野菜的绳子给解开来,然后一边摘菜一边就跟圆音唠,
“前儿我家小孙女儿就说想吃这一口,结果菜市场根本没得买。
“我呢又得上班,哪儿有时间去郊外挖这个?
“也得亏你想着婶子我,换了这胡同里别的人家,这么好的东西可轮不到我!”
圆音顿时就笑了:“这玩意儿不花钱,郊外多得很,我反正现在也没找到工作,现在开春了野菜也都长出来了,以后没事儿就去转转,回头要是再采了新鲜的,还给您送。”
周大妈表情都柔和了,哪儿还有刚刚在院子里劈头盖脸骂人那股凶狠劲儿?
“哎哟,那大妈可就先谢谢你了。”
说起工作的事儿,周大妈果然也跟钱大妈一样关心起圆音的就业问题。
“我们厂现在也不对外招人,不过你这个情况特殊,回头我倒是可以去找我们厂的领导问问。
“我听说你会识字算术是吧?那你这肯定不适合下车间,去厂里帮着写写宣传稿啊整理整理资料档案的倒是合适。”
“就是这样的职位,大部分都是内定好了的,外人要想进去可不容易。”
圆音笑道:
“刚我去街道办,钱大妈也是这么说的,现在工作不好找,不过我也不着急,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一点意向和眉目了,所以您两位的好意我就先心领了,等回头我那边要是没成,我再来托您帮忙打听。”
周大妈忙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倒是也没多嘴打听圆音提的这个有点眉目的工作是哪个单位或者厂子里的。
圆音没在周大妈这儿多待,寒暄了一会儿就要走。
周大妈和何家没能打起来,之前外头围观的那些住户见没了热闹可看,很快也就都散了。
这会儿外面院子里没几个人了,圆音一走出钟家门,就听到何家那耳房传来了隐隐的争吵谩骂声。
但还没等她细听呢,一身不修边幅的何峥嵘从外面晃晃悠悠回来了。
看到圆音,何峥嵘表情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后,还冲着圆音流里流气地调笑道:
“哟,这不是咱小姨子嘛?你这是来找你师姐的?怎么还不等姐夫回来呢,小姨子你这就着急要走啊?”
圆音厌恶地看着何峥嵘,冷冷道:
“我一个孤儿,哪里来的姐夫?离姑奶奶远点,少来乱攀关系!
“另外警告你媳妇儿,最好少打我跟我男人的主意,否则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说着,圆音也不去管何峥嵘那骤然变得阴沉难看的脸色,越过这男人就径直往外院走了。
等回到废品站,圆音就惊讶地发现,她出去串门的这会儿功夫,家具厂就如之前所约定的那样,竟然真的在两天内把他们之前定的衣柜和餐桌给送来了。
别说,这时候的家具虽然购买的时候麻烦了些,但人家这东西材质做工是真的没得挑。
不用一颗钉子,全是榫卯结构,但是严丝合缝,虽然款式简单了些,但处处都透着匠人技艺的精湛娴熟。
这样的家具,若是好好爱护,用个几十年都不会坏。
圆音围着这两件家具看了好几圈,表示相当满意,然后赶紧把新家具仔细擦拭一遍,将她和宋燕淮的衣服放进衣柜里,两人泾渭分明,各占了一半空间。
这时候天就已经不早了,宋燕淮把废品站的院门一关,就坐在棚子里继续忙活他的二手物件组装工程。
圆音则赶紧回厨房张罗做饭,把该炖的菜炖上,炒的腰花蘑菇也切好,拌好馅料和好了面正准备包饺子呢,没想到这时候院子门被人敲响了。
圆音听到宋燕淮的喊声,赶紧从屋里跑出来。
没想到一出门,就见到谢流萤领着个小老头儿,正尴尬地站在院子外头。
似乎是闻到了空气中飘散出来的饭菜香味儿,那老头表情很是沉醉,目光矍铄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圆音姐姐,我…我师父听说我交了个新朋友,让我…让我领他上你这儿来看看。”
谢流萤讪笑着解释了一句。
但她这话支支吾吾的,语气虚得很,很明显言不由衷。
圆音把门给打开,将两人领进屋,那老中医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过那个冒着热气的铁锅。
要不是盖着锅盖,看不到里头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野菌子炖猪肺,圆音都担心这老头会不会冲上去直接上手就捞起来吃。
谢流萤也觉得万分丢脸,她脸上燥热得厉害,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给钻进去。
实在是她家师父那副模样真的太不要脸了些,这个时间点忽然登门,不摆明了就是上人家里头来蹭饭来的么?
“圆音姐姐,之前我给你把脉,感觉你有点宫寒,这个是我们药房上个月发的红糖,是益气补血温养身体的,女孩子那几天拿来泡水喝正合适,反正我师父也用不着,所以这些就都送给你吧。”
谢流萤把她拎来的一个用麻绳系着的黄纸包递给圆音。
圆音拿在手里,这个纸包还挺沉,里面的红糖估计得有两三斤重。
这时候糖可不好买,由于物资极度匮乏,糖成为了最好的营养品之一。
不管是妇女生产,还是病人动手术,或者是家里招待客人,都喜欢泡上一碗糖水。
这就导致供销社里面这类物资相当紧俏,要是不找柜台售货员提前帮忙预留,等听到供销社那边白糖到货的消息再去买时,早都已经被一抢而空了。
但寻常人家,一个人每季度的配额只有一两,就谢流萤拿来的这两三斤糖,以她和宋燕淮的情况来算,两个人的票加一块儿,都得攒上一两年才能攒够这包红糖的份量。
可以说,这两人虽然来得冒昧,但送的这份登门礼却是相当贵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