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飘回往昔。
那年,她即将及笄,满脸娇羞的正端坐屋内。
精心绣着自己的嫁衣,一针一线,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忽然,院子里一阵嘈杂,闯进一帮不速之客。
这些人一进来,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破口大骂,言辞污秽不堪。
骂她母亲是不知廉耻的外室,骂她是连庶女都不如的下贱胚子 。
她和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
那些人的肆意嘲讽,将羞辱的话语如利箭般射向母女二人。
不等她们问清发生何事,随后,黄家的管家更是狠狠扔下被撕得粉碎的婚书。
“我家少爷退婚……”
退婚?
黄家,当年可是主动上门提亲的。
这婚期将近,他们直接退亲?
而且黄家派来退亲的还是一个外院的管家,正经的主子都没有露面。
可见对她们一家的态度。
她们母女看着那破碎的纸片,仿佛是她们支离破碎的生活写照。
退婚,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这是要了她的命呀!
不仅如此,这些人还在她们家屋内大肆搜刮,搬走了不少值钱物件。
临走时,那个管家还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说这些都是被她那所谓的“父亲”抵债的。
抵债?
抵什么债?
她君家的生意可以说是蒸蒸日上。
父亲虽然经常不回家,但是……但是什么?
那些人离开后,不等她们母子反应过来。
家中的仆人、丫鬟见势不妙,也一个个趁乱偷走家中财物。
走的时候还说:“老爷已经把他们的卖身契都给了他们。”
呵呵……
这是什么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指向她的“父亲”。
盯着乱七八糟的家,恍如隔世。
真是惊起南飞雁,人作鸟兽散,祸从天上来……
等哥哥满身狼狈、灰头土脸地回到家,她和母亲才知晓。
哥哥竟被学院开除,连参加科考的资格也一并被剥夺。
原因是,他上报的户籍住处等等都是假的。
假的?
这宅子可是君家祖宅。
怎么会是假的?
父亲的名字也是假的。
生她和哥哥的父亲,名字是假的,多么讽刺。
看着面如死灰、万念俱灰的母亲,还有一蹶不振、无比颓废的大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她也满心绝望,一死百了的念头在心底疯狂滋生。
目光如被磁石吸引般,定在那件尚未绣完的嫁衣上。
细密的针脚,曾缝进她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期许。
每一针都是她对相夫教子、举案齐眉生活的勾勒。
每一线都缠绕着她对夫妻和睦、白头偕老的渴望。
可如今,那些美好的憧憬,在夫家无情退婚和羞辱的现实面前。
如五彩斑斓的泡沫,“啪”地一声,碎得彻彻底底,化作满心满眼的愤怒。
刹那间,积压在心底的屈辱、不甘与绝望如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如一头发狂的困兽,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颤抖的手猛地抓起剪刀,对着那件嫁衣,疯狂地又剪又刺。
一下又一下,伴随着剪刀的开合,嫁衣的碎片簌簌飘落,恰似她破碎到无法拼凑的人生。
当嫁衣在她的狂乱撕扯下,变成一堆毫无美感的破布时,那汹涌的绝望浪潮将她彻底吞噬。
她的双眼空洞无神,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无尽的麻木与死寂。
在这极度的绝望与痛苦之中,她缓缓举起手中的剪刀。
那锋利的刀刃闪烁着森冷的光,映照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
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剪刀狠狠刺向自己的胸膛。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终结这如噩梦般的人生。
“完了,我的人生完了……”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深秋枝头一片即将飘落的枯叶,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悠悠回荡 ,却无人回应。
“娴姐儿!”
母亲那声凄厉绝望的呼喊,直直地穿透空气,犹如一道裹挟着滚滚乌云的惊雷。
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地将徘徊在鬼门关的她,从死神那冰冷的怀抱中拽了回来。
“啊……”
自那之后,母亲和哥哥便如惊弓之鸟,时刻不敢有半分松懈。
而她还在沉浸在自我世界里不愿出来。
母亲那原本因家的变故,操劳的双眼布满血丝,时刻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哥哥也放下了手头所有事,与母亲轮流守在她身旁,生怕一个不留神,她便又踏上那条绝路。
日子在压抑中缓缓流逝,街头巷尾却从未平静。
她家的这场灾祸竟然来自她的亲生“父亲”,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自从“父亲”卷走家里的家当后,她家门口就没有消停过。
记得那日,她趁着母亲哥哥不在身边,便想吊死在院里的那棵木兰树上时。
几个好事的妇人聚在一墙之隔的街角,尖着嗓子议论起来。
她悄悄的靠近小门,从门缝儿中看向她们。
“你们听说了吗?君家那个上门女婿,把君家的家产全部席卷一空,跑得没影啦!”
其中一个胖妇人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可不是嘛!”另一个瘦妇人连忙附和,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我还听说,那君家这个女婿平日里就整天不着家,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君家也是倒了八辈子霉,引狼入室。
要不然黄家怎么会果断退婚呢,这事儿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整个府城都传遍啦!”
“就是就是,君老爷在世时,那个姓陈的还算老实,可现在……”
“我还听码头那边的人说,她家的那个上门女婿早期可是在码头上做苦工。”
“这怎么就被君老爷看上了?”
“谁知道呢,要说,还是生儿子靠谱,上门女婿有几个是真心的。”
“哎,可惜了这两个还在,那个睿哥儿还是秀才老爷呢。”
“秀才老爷又有什么用,书呆子一个,还不是被亲爹抛弃。”
“君老爷在世时,那个上门女婿可不敢这般,如今……啧啧。”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妇人也不甘示弱地插嘴,“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这君家姑娘被退婚,还不是因为这丑事。
之前那个丫头出来进去,还天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现在可算是遭报应咯,看她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说不定啊,这君家就是被她克的,才落得如今这下场。”
“你可别火上浇油了,人家那可是大家闺秀。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保不齐以后去那种地方谋生,也不会饿死。”
“哈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如同一把把利刃,裹挟着恶意与好奇。
肆意地切割着君家的尊严与体面 ,而那些不堪的流言蜚语。
就像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刮过大街小巷,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
那些好事之人仿佛寻到了天大的乐子,隔三差五就聚在她们家院门口。
伸长了脖子,对着她家院子指指点点、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