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书微登时诧异地张大了口,双眼一齐睁大。
餐厅里并不喧哗,交谈的议论声很低,他们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说的话不可能听不清,但向书微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
在裴祈淮如古井幽谭平波无澜的眼神下,向书微心有怀疑地轻声问道:
“……你说什么?”
裴祈淮挑眉,身子后撤,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偏过头去对着窗外,留给向书微轮廓线条明显到看着有些冷的侧脸。
没什么起伏的语调里,带着一点儿“也不过如此”的轻视。
“不行吗?
那还说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天上星星,河里月亮。
还没做起生意就学会了画大饼,向小姐还是挺有做无良老板的天分的,毕竟——”
“向小姐确实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只维持自己的利益,那样一定会很快成功的吧。”
……
裴祈淮的唇瓣又张又合,在他说完“河里月亮”的时候,向书微已经听不清他后面在说什么,脑子里只剩下自己的那个念头。
一颗心脏灌满热血似乎要爆裂,但她还是克制着,一直等到裴祈淮的唇瓣不再动,双眸闪烁着微弱的希冀。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人,作为报酬?”
“是。”
裴祈淮淡然答道。
这跟求婚有什么区别。
向书微的脑子里几乎是立刻冒出来这个想法。唇角控制不住地就要上扬,她连忙故作矜持的抬起一只手,虚虚掩了掩自己下半张脸。
我不要钱,只要你这个人。
这不就是求婚了嘛,虽然进度有点快——刚重逢就求婚了,不过她稍微矜持两下,还是会答应的。
他们可以先领证,但是举办婚礼的话,起码得过一到两年——不一定要守完三年孝期,向书微也知道,向父一定很希望她尽快找到可以照顾她的人。
嘴角弧度很难控制不扬起,向书微慌乱地偏过头,不敢再直勾勾地看着裴祈淮,生怕维持不住自己的矜持表象,红唇微启,缓缓道:
“你……”
“想和我复合?”
裴祈淮蹭的一下转过头,看见向书微偏着头一副逃避的模样,他短促的笑声透着冷意,语气薄凉轻视。
“你想得美,向书微。”
“怎么,你很难忘?”
“现在我创业成功了,就是你可以谈婚论嫁的对象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呢?”
向书微的脸色泛白,慢慢地放下挡着面的手,一点点转回来看着裴祈淮。
他的目光刻意上下地打量了她一遍。
“我要的是你的身体,不是你的整个人。”
“听得懂吗?”
向书微的睫毛微微颤动,眨了眨眼,反应了有一会儿,低着头,应声。
“……听懂了。”
不结婚也行,不是女朋友也行,总之,能和他再有接触就好。
没关系的嘛,炮友也有机会转正的,不是嘛。
向书微,别难过啊。
能重新见到,就是很好的事情了,你不要太贪心了。以前确实是你做得不对,他现在心底对你有埋怨是正常的。
而且,你不是追到过他一次嘛,再追一次有什么难的。
你可以的,向书微——
向书微调整好情绪,浅浅提了提唇角,看着裴祈淮,问道:
“那,多久?”
裴祈淮反问:“你觉得值多久?”
向书微思索:“……一年?”
一年应该够追到裴祈淮了吧,之前追了大概三个月,现在是负好感度的阶段,用一年,很稳妥吧。
裴祈淮笑了一声,语气懒散。
“我倒是对你不能感兴趣那么久——”
向书微心一紧,唇瓣刚动,裴祈淮已经紧接道:
“行,一年。
一年之内,我想结束这段关系,你可以随时离开。”
向书微点点头。
“好……”
两人出了餐厅,外面还在下雨。
裴祈淮拿起放在门口的伞,撑开,半个伞面已经探入雨帘,左脚微抬,向书微见状,连忙赶了上去,习惯性地抱住他的胳膊,对上他的视线,立即解释道:
“……我没带伞。”
裴祈淮没说话,径直往前走,向书微跟紧他的脚步。
他没严词拒绝你就可以再试试,这是向书微之前追裴祈淮总结出来的经验。
两人肩挨肩,走到那辆迈巴赫面前,向书微怔住,为自己刚才幸灾乐祸的想法感到后悔,想到什么,像颗雨后的春笋头就探出了伞下,要去看前挡风玻璃。
只是她的脑袋刚被砸了两点雨珠,裴祈淮已经一把揽住她的肩,把她按了回来,冷声质问道:
“干什么!没——”看到还在下雨吗。
向书微被裴祈淮带着愠意的“干什么”,吓了一跳,忙的缩回脖子,紧靠回裴祈淮的肩膀,有点无措,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也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两人在倾盆大雨里,在一把伞面下,紧紧依偎了十余秒。裴祈淮的手臂从向书微肩膀上放下,单手扯开她抱着自己的胳膊的手,语气还是不快但没有愤怒。
“进去。”
闻言,向书微立即伸手,但手伸出一半又默默放下,开口问道:
“我不能坐副驾驶吗?”
“不能。”裴祈淮没犹豫。
向书微没动。只有一把伞,雨下得愈大,噼里啪啦从云层里砸下来,在地上像个水弹,炸成一个水花,溅在向书微的脚边,沾湿她的裤脚。
裴祈淮冷着脸催促道:
“进去。”
向书微还是没动,裴祈淮等了十几秒,终于没耐心地想伸手自己去开车门。向书微在他握住门把的时候,伸出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的手很凉,从黑暗中落下的雨点落在他们的手上。他们以一种不像牵手的方式在这漫无边际的雨里,肌肤紧贴在一起。
她不可能抓住他的整只手,只能用力地包住他的三个曲起的关节,那并不能起到阻止他开门的作用。
但就像向书微楸住他后背的衣服,他没有甩开一样,此时此刻,他也不会抽出自己的手,舍弃那阔别已久的温度。
哪怕那只手,一直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