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橙光透过昏暗简朴窗棂，斑驳地洒落在精致奢华的陈设摆件上，割裂了富贵和简陋，荣华与朴素，就好像主位上的女人。
王遣有些出神的想。
他认识皇后已经有些年头，甚至在杨家那件事上他曾效力于皇后，可他却好像还有些不适应皇后阴晴不定极为割裂的性子。
比如此时。
明明上一秒还沉静地说要帮着安王和瑞王将东宫拉下来，免得东宫根基日益稳固，下一秒便面露阴狠想要从贵妃身上咬下块肉来。
王遣习惯地沉默以对。
这种时候只能等皇后将情绪发泄出去。
果不其然。
皇后歇斯底里地咒骂贵妃和四个儿女后，话锋一转，好像刚刚失态的人根本不是她，甚至颇为优雅矜贵地端起茶盏抿了口，“王大人有何高见？既能帮推安王和瑞王，又从贵妃身上要掉块肉下来？”
这要求，不可谓不难。
王遣却早已经习惯了，连声音都毫无起伏，“推安王和瑞王好办，只是贵妃那边，娘娘希望达成何种结果？”
“还请娘娘示下，属下尽可能达成。”
皇后满意他的识相，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贵妃既然指使儿子们在太子病危时动手，自然所谋甚大，后果也不会太轻。”
皇后说着抬起护甲轻轻摩挲，艳红的红唇微勾起阴沉的弧度，“只是本宫素来心软，总不好拿儿子的命开刀啊，王大人以为呢？”
提到人命。
又说起儿子们的命暂且不要。
那就只剩下和硕和宛平两位公主……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皇后想要做什么，心里忍不住惊骇，可转念一想，这才是皇后啊。
当初杨家的事，不就是个先例么。
还有那些为了她名声献祭的生命。
对皇后来说，人命从来不算什么，只是达成目的手段罢了，王遣垂眸，从善如流的应下。
皇后终于满意地笑了。
指着门外站着的两个丫鬟，“大人辛劳，本宫不忍身边大人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无，你瞧瞧这俩丫头可还中意？”
王遣苦笑，他百般逃避终还是到了这一步。
“娘娘，这是国寺……这，不合适。”
即便直到皇后既然开口便没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可王遣还是不想，娶岳家女时他已经对不起小冉一次，难道还要对不起她第二次么。
她还怀着孩子呢……
这么想着，他看向皇后，索性开门见山，“属下知道娘娘所谋甚大，属下先前的表现让娘娘并不放心，不若娘娘赏属下毒药，也好过……”
他看了眼门口，刚被皇后指到的两个丫鬟，不知何时已经进门来，此时正安静地垂首跪着，仿若被随意指给他人的不是她们。
王遣忍不住想到大着肚子的齐小冉，说出口的话更为直白，“娘娘，属下不好颜色，即便是送她们过来，怕是也无用，不如药物，身子总是属下的。”
皇后啧了一声，摆摆手，“既然王大人看不上你们，你们便自去吧，不要在这杵着了。”
话落，两个沉默的女子却突然目露惶恐，跪爬着过来抱住王遣的大腿，涕泪模糊，“大人，求您要了奴婢们，奴婢们绝不会给您找麻烦。”
说着两人便砰砰砰地狠狠磕头。
王遣抿唇。
抬眸便撞上皇后好整以暇地目光。
他突然便觉得好笑至极。
他又不是太子那样清风霁月的君子，对世人有着天然的怜爱，皇后凭甚觉得他会为了两个无甚相关的宫女命，选择委屈了自己？
王遣觉得好笑，便也当真浅浅勾唇。
迟迟没有动过的茶盏被他端了起来，眼见着皇后的脸色有瞬间的僵硬，他抿了口茶，伸出修长的双手，“娘娘，属下的双手早已经染过血。”
既然染过，又岂会在意一次还是数次。
一条命还是数条命。
皇后脸色冷沉，摆摆手，两个方才还撕心裂肺求饶的宫女瞬间便敛去表情，饶是眼泪还挂在脸上却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恭敬地退到门口。
须臾，便有人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王大人，这是宫内秘药，服下之后每逢月圆之月都需用解药，否则会万针穿心而亡。”
王遣看了眼，没说什么。
平静地端起杯盏咽了下去。
直到这一刻，他已经确定，这药是早已经给他准备好的，即便今日他没有主动提出来，日后也会由他手下的两个宫女补上。
眼见他喝完药，皇后重新变得舒展。
惬意的询问他对于推安王瑞王一事的看法，王遣趁着她心情好，便道，“属下愿去瑞王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