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州尉的凶悍。
远超过蔡瓒,吴巨的预料。
刚于府中,区景欲调兵寻找庞黄二族亲眷。
仅片刻时间便被杀死,悬于闹市的木杆之上。
这种速度,这种消息传递。
瞬间,便令蔡瓒失去为兄长蔡瑁复仇之心。
毕竟,如果他还想着去调兵寻人,恐怕不稍片刻,便与区景一同悬在闹市了。
“回来了?”
假刺史府内,蒯良望着匆匆返回的二人问道。
“区景死了。”
吴巨神情凝重道。
“死了便死了。”
蒯良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说道:“你们有时间,便赶紧回家收拾细软,有逃处便逃,无逃处就去江东。”
“你呢?”
吴巨怅然一叹。
江陵被夺,云梦泽大军被击溃。
负责大后方的临沅,确实没有再战之力了。
“某?”
“死于天子问罪吧!”
蒯良自嘲一笑,说道:“愿某一人之死,能为余下之人换来一条生路,负罪可活,便为负罪之身。”
“告辞。”
吴巨作揖一礼,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夜路不敢走,还是趁着街上有人,回府能安全一些。
“你不走?”
蒯良垂目望着蔡瓒。
“子柔先生。”
蔡瓒神情复杂,胆寒道:“某准备离开大汉了,但不知走何路,皆因大汉所伐必定四面八方而来,交州还能走吗?”
“不知。”
“交州,应该在交战了。”
蒯良思忖片刻,说道:“若你有勇气,便走武陵,穿过南中前往骠国,然后造舟入海,巡一个无大汉旌旗之地。”
“多谢。”
蔡瓒作揖长拜。
大军尽失,众将皆亡。
他们留在临沅只有死路一条。
纵是跋山涉水万里之地,也当逃出荆南,寻一个听不到大汉之名的地方。
“不送。”
蒯良点了点头。
“先生。”
“府中恐有间。”
蔡瓒思忖再三,还是言出暗间之事。
小心谨慎的左右环顾之后,便匆匆离开府宅。
这临沅,本应该是他们严防死守之地,如今却总感觉身边人都是监州尉的暗间,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免得被人惦记上。
“希望你们能活下去。”
蒯良眉头微蹙,朝着一处屋舍走去。
大汉伐罪无赦,可是当今天子许下的六字国律。
不臣之人,必然被监州尉所察,逃与不逃,所差的仅是万万分之一的机会,最坏的结果便是所有人死在路上。
但,监州疏漏,自有人可以活着离开荆南。
荆州士人,郡望,因云梦泽之战而内部崩溃,朝着各处四散而逃之时。
于坊市之中。
霍峻破衣烂衫,行于一处摊贩。
望着桌案上冒着热气的蒸饼,疯狂吞咽唾沫。
江陵那一夜,他顺江而下十余里方才登上堤岸,一路疾行进入临沅,没有寻任何人,更没有返回乡里,就是等着大汉雄踞荆南,寻找机会杀了巩志。
至于其他人,恐怕他也有心无力了。
“想吃?”
桌案处,一个汉子放下碗筷问道。
“嗯。”
霍峻连忙点了点头。
他是霍笃的弟弟,在州府多有往来,自然识得眼前之人。
王威,王伯嗣,原南郡之吏,州府迁入临沅之后擢为州吏,最为重要便是他刚才见到此人堂而皇之的杀了区景,且不被闹市之人报官。
可见,此人在坊间的声望,而又能得见其暗间之身。
“吃吧。”
王威将粟米饼推过去,唤道:“老丈,再来一碗鱼汤,多放胡椒。”
“来了。”
摆摊的老丈打了一碗热鱼汤,撒了些许胡椒粉端过来。
“胡椒?”
霍峻眸子睁的老大。
这可是外邦来的香料,在荆南用直百钱都买不到。
在临沅城内,一铢胡椒至少需要两匹帛,或者拿粮食换。
“某放在老丈摊上,为百姓暖身。”
王威坐在马扎上,笑道:“在荆南胡椒贵,可在陛下治下,以朝贡贸易为重,胡椒仅需十二钱一斤,以后可能还需要降价,毕竟我大汉百姓每年耕种的也不少。”
“刷。”
霍峻脸色顿时煞白。
王威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
要么就是不怕人知,要么便是认出了他。
“吃吧。”
王威起身笑了笑,将三枚五铢钱压在桌案之上,喊道:“老丈,今天早些收摊,最近江陵不太平,过几日再出来摆摊。”
“晓得。”
“王督邮慢走。”
老丈目送王威远去,方才喜不自禁的收好三枚五铢钱。
五铢在荆南可是稀罕钱,来日大汉收复荆南,他亦可以拿出来使用,而不是似家中堆积的直百钱,不被大汉认可。
“五铢。”
霍峻神情复杂道。
“是啊。”
老丈擦着桌案,说道:“你算是碰上王督邮这样的好人了,若是旁人怎么会给你吃食,这粮价一天比一天高,常人都活不起喽!”
“认出来了吗?”
霍峻喝尽最后一滴鱼汤,起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临沅有变
云梦泽之战的消息传入江陵。
徐荣不假思索的下令分兵,以护商八千骑南下,余下两千军驻守江陵,保证江陵不失,更不会影响夏侯渊发往巴郡。
而于云梦泽上。
建武军,分出十余舰队,沿途搜寻游荡大泽的溃军。
并且调动牛渚军发往伏击之地,按照舆图拔出所有部署。
“先生。”
“某等未来会如何?”
一艘舰船之上,徐逸满是苦涩的看着庞季。
“你以为呢?”
庞季拿着自己借邢道荣之手送往当阳的舆图。
没有想到,这份舆图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而且,还要领着牛渚军拔除各种部署,还云梦泽一个粼粼碧波,保证辎重在转运之时不会出问题。
“挖沟渠?”
徐逸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远处,芮良,宋谦也都竖起耳朵。
毕竟,这关乎他们的未来,不得不令人忧心。
“部分罪军。”
“部分去挖沟渠。”
庞季抬眸道:“不是某不念尔等之功,而是陛下有令,伐罪无赦,至今都是铁律,若非朝中有臣卿进言,建设大汉需要人,不然纵是降于大汉也当被诛杀!”
“诺。”
徐逸等人顿时松了口气。
能活着便好,他们是怕有人审罪,以解烦旧事,将他们打入死狱之中,待明年秋后斩于闹市。
论起来也算是可笑。
他们能为解烦,牛渚之将,全靠活的够久。
探查消息,本没有什么大功,就算有功,也是荆扬探查消息有所收获,若是在大汉治下探查消息,能活着回来就算是大功一件。
“做事吧!”
庞季沉声道:“还有八千余木桩未曾取出,另外芦苇荡中布下的抛石车,床弩,也都要全部收起来,莫要留下后患。”
“诺。”
三人连忙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