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气氛压抑而凝滞，邢天明靠在驾驶座上，双眼失神地盯着方向盘。
他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既有痛苦，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后座的叶宇，则是始终保持着那份冷静与疏离。
他静静地观察着邢天明的表情变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你现在这样子，是觉得终于把秘密说出来，心里轻松？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尽力？”
邢天明没有回应。
他低着头，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连手指都没有一丝动作。
此时他也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在占据着自己内心。
之前他很痛苦——作为警察，却和魑鬼众同流合污，这种背离职责的罪恶感几乎在每一个夜晚将他折磨得无法入眠。
而叶宇终于揭穿一切，似乎让这一切挣扎变得无所遁形，也让他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释然。
也或许，只是因为钱已经到手。
他作为父亲，已经尽一切努力为儿子争取生机。
这是他仅剩的坚持，也是他唯一能为这个已经破碎的家庭做的事，他认为自己足以无愧的面对死去的妻子。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此刻的邢天明，都感觉自己已经卸下全部的包袱。
叶宇的目光扫过邢天明僵硬的脸，突然说道：
“我猜你现在心里一定想着，希望我能再给你一些时间，允许你把那五百万转给你的儿子。”
邢天明抬头，眼神复杂，但却没有否认。
他沉声道：
“如果你能允许，我会很感激。”
叶宇轻笑一声，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这点小事，我当然不介意。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把这五百万打给儿子，事情也未必会如你所愿。”
邢天明眉头皱得更紧，从叶宇的话语中，他隐隐觉察到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
叶宇直起身子，语气淡然，
“我发现有一件事，你似乎没有搞清楚，那个治疗方案，五百万只不过是第一期的费用而已。”
看到邢天明震惊的神情，他嘴角微微上扬，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如果你想完整地支撑整个治疗流程，再算上一些可能的额外费用，保守估计……”
叶宇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邢天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补充：
“三千万..............我想可能是魑鬼的人也不想多付钱，索性就没提醒你。”
“什么？！”
邢天明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刷白。
他慌乱地掏出手机，打开那个相关的网站仔细查阅。
数分钟后，他呆滞地放下手机，低声重复道：
“三千万……”
邢天明的表情，就好像是上天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原本以为一切折磨都已经结束，结果才刚刚开始。
他已经为五百万付出一切了，而三千万，根本就是一个让他绝望的深渊。
在如今这个年代，华国还没有经历大基建和住房改造。
刚出来的大学生也才不到两千块一个月的工资。
邢天明作为几十年的老警察，工资和各种补贴，每月能有个上万。
听起来似乎不错，但对于三千万这个数字，每月一万的工资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还别说他还得负担儿子在那边的养护费用.........
突然间，邢天明很想笑，但身体又似乎被抽空力气，只能无力的靠在座椅上，久久不能出声。
叶宇见状，嘴角微扬，继续说道：
“就算你真的搞到三千万，你觉得就可以收手吗？你儿子还这么年轻，今后的生活、教育、医疗——如果你死了，他孤身一人，你觉得三千万够用？我看，一个亿吧，一个亿才能让他这辈子吃喝不愁。”
“一亿……”
邢天明嘴唇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他咬紧牙关，声音里透着无助与疲惫：
“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叶宇不紧不慢地拿出一部手机，递到邢天明面前：
“帮我调查魑鬼众。”
邢天明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机，眼神中满是怀疑：
“仅仅只是这样？”
叶宇笑笑，眼神微冷：
“当然，还有额外的条件。你所有的调查不能让专案组知道。并且，将来有一天，如果我需要，你必须为我担一次罪责——一个可能让你身败名裂，甚至死无葬身之地的罪责。”
邢天明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握紧拳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真相这种东西对邢队来说，真的重要吗？就像你绝对不会把跟魑鬼的事情告知于人一样，”
叶宇冷冷地盯着他，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容，
“而且难不成邢队以为，我觉得你有苦衷就会体谅你？邢队，你今天可是想要我的命！我这人没那么大方。我现在是在给你一个机会。想想吧，至少这一次，你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将来哪怕失败，你也可以问心无愧。”
邢天明沉默。
他的脸上写满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明白，叶宇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一条“正确的路”。
至少这一次，就算是真的出事，他也可以坦然在九泉之下去见妻子。
他已经尽力，而且尽管这一切可能并不会那么正义和光明正大，但他仍能做自己本该做的事情。
只是这条路，却可能比他已经选择的深渊更加泥泞。
他的结局，也可能会更加的凄惨。
世事，总是有得必有失！
叶宇看着他的模样，淡定地将枪放回他的腿上：
“我给你时间考虑。在我走出停车场之前，你都可以做决定。如果你不答应……”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邢天明知道，后果不言而喻。
说完，叶宇推开车门，独自走向那出口的光明。
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邢天明低头看着手中的枪，神情复杂。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脑海中回荡着叶宇的话：
“三千万……一个亿……可能会死……如果答应，我可能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忽然，邢天明低声自嘲地笑了笑：
“回头路？现在的我还有回头路吗？”
听着后面车辆缓缓驶来的声音，叶宇默默的停住脚步。
回过头，只见邢天明的车慢慢停在他的身边。
车窗降下，邢天明的脸从阴影中显现，他的目光中带着一抹认命的决绝：
“你知道吗？你说的那些话，曾经魑鬼的人也对我讲过一次。”
叶宇微微一笑：
“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