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璋还沉浸在沉重当中,便被一阵嘈杂哭闹声所打断,紧接着被房间里的亲卫唤了过去。
刚靠近房门,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李如璋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祥。
进到房间里面,一片触目惊心映入眼帘,地上横七竖八摆了好几具尸体,整个房间遍地都是鲜血。
真正让李如璋感到震撼的是,这些尸体的主人还都是孩子,
这些孩子本应当是欢声笑语,承欢膝下的年纪,如今就这样冷冰冰的躺在了地上,尸体因为血流干的缘故,呈现出一股白灰色显得格外刺眼。
“这边还有两个贼人,抓了孩童做人质。”
亲卫对李如璋说道,
顺着亲卫手指的方向,李如璋这才发现,在里间一处角落里,有两个人,正挟持着一群孩童,正在负隅顽抗。
李如璋心中怒火翻腾,连这么小的孩童也下得去手,这些人当真是畜生不如。
当即对亲卫怒斥道
“愣着干嘛,拿了直接给我砍了!!!”
亲卫一听便要上去拿人,
那两人见亲卫要上前,架在孩童脖子上的刀愈发用力,刀锋割破脖颈,鲜血顺着刀刃渗了出来,孩童吃痛,吓得哇哇大哭。
亲卫见此情形,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李如璋面沉似水,撇开众人,提刀上前对二人语气森然道
“放下刀,我让人给你们一个痛快,杀了孩童,我将你们千刀万剐。”
“自己选。”
说完便如同盯死人一般,盯着那两人,
两人先是色厉内荏恐吓斥骂,见李如璋无动于衷,又转而变成哭诉哀求。
“大人,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被逼的,求求大人饶我们一命吧。”
李如璋依然没有说话,这时,外面少卿大人大概以为此间事了,可以回去复命邀功了。
眼见李如璋等人还在房间磨蹭,便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抱怨
“为何还在此地迁延,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当早点回禀帝君,以安君心。”
“哎呀,怎地死了这么多孩子,李将军你这是用兵不当啊。”
李如璋正在气头上,听到还被人挖苦讽刺,当即回头直接用手中兵刃指着对方,喝骂道
“若不是一开头你这蠢货指挥失策,岂能酿成如此惨状?还有脸问责于我,滚出去!!!”
那少卿大人本想跳出来,指摘李如璋,没想到触了李如璋的霉头,反而吃了瘪,一时也是被呛得面红耳赤。
李如璋说完便不再理会,回身倒提着兵刃,一步一步朝那两人逼近。
二人被李如璋气势所迫,吓得浑身颤栗,口中一个劲阻止李如璋
“别过来,你别过来……”
“不要逼我……”
最后竟然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李如璋几乎是走到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才停住脚步。
“我再说一遍,放人,我让你们走得痛快点。”
“杂碎,放下兵器!!!”
这二人到底是泼皮流氓出身,被李如璋气势所压迫,随着他的一声呵斥,心中一惊,手上一松,兵刃直接掉在地上,突兀的发出一声铮鸣。
见对方放弃挣扎,李如璋心头一松,对亲卫淡淡说道
“带下去,按之前说的,给他们一个痛快。”
亲卫得了命令,蜂拥而上,将那二人捆了个结实,然后押解至门外,就当着之前那些投降的青皮的面,直接砍了。
李如璋清点了一下人数,看着眼前幸存的十来个孩童,心中泛起一种莫名的难受,不知道是怜悯他们在这个年纪所遭受的苦难,
亦或是,庆幸他们经历苦难以后还能劫后余生的幸运。
又或是二者情绪都有。
不幸中的万幸,苗若水的弟弟还活着。
小男孩,长得白白胖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得很是讨人喜欢。只是此刻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脸上写满了惊恐。
亲卫询问李如璋,这些孩童该如何安置。
李如璋也犯了难,他不清楚这个时代,这些孩子该如何安置,交给官府,好像不太合适,直接带到帝君面前,好像更不合理。
思索了好一阵,也没个头绪,
突然,他想起来,直接去问陈王殿下和右相不就好了,正好他还没有向他们二人报信。
于是连忙叫来王府府兵,分别前去报信和询问这些孩子该如何处理。
李如璋为了防止串供,让军士将这些青皮分开审问。
因为,这些青皮被刚斩首的那两人的下场所震慑,很是顺从。
所以,亲卫轻松就将那些青皮盘问得差不多。
但是,结果却不尽人意,因为属于最底层边缘人物,以至于他们了解的内幕并不多,
据他们供述,他们只知道上头那人姓高,他们称呼他为高掌柜,至于全名叫什么,他们都不清楚。
知道其中内幕最多反而是已经自杀的王魁和徐二两人,
但是,他们二人的来历,也没人清楚,只知道是当初高掌柜来帝都的时候就带着他们二人一并来的,也算是护卫、亲信的角色。
李如璋听完之后,吩咐军士将他们供述的证词相互比对,再让他们分别描述高掌柜的容貌特征,然后请画师画出来,届时下发海捕文书,通缉这个高掌柜。
这边还在收集证据,那边高掌柜早已派人来打探消息,
待打探消息回来的人将看到的情形,回禀给高掌柜以后。
前脚打探消息的人出门,后脚高掌柜便装上账薄,也出门寻自家上线,商讨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帝都这条线是上面那些贵人花了大价钱才铺出来的,不可能就这般舍弃。
而且,他的身份只是一个代理人,也无权决定事情如何处置。
所以,他必须要征询上面的意思,才能有下一步行动。
高掌柜来到平时联络的饭庄,第一时间,便让人去请自己的上线前来商议接下来的事宜。
刚进房间不久,就在他焦躁不安在房间来回踱步之际,门外便有人叩门,高掌柜太过惊慌,以至于突兀的敲门声,将他吓了一跳,
确定门外来人身份之后,高掌柜连忙将来人迎了进来,此人正是自家上线陆子羡陆大人。
不等陆子羡开口询问,他便主动道来
“陆大人,咱们的点被官军给抄了……”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消息,陆子羡面色瞬间一变,眼睑兀自跳个不停。
随后,如同被定身一般一脸不可思议,僵硬转动脖子冲高掌柜低声喝问
“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走失的那个女童引起的!!!”
“早就说了,务必将人找到,这还没两天,事情就搞成这个样子,你让我如何向上面交代?”
看着陆子羡大发雷霆,高掌柜埋着头一声不吭。
陆子羡气头正盛,几乎是要吃人表情,贴在高掌柜脸上咆哮
“怎么不说话!!!”
“回答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们有什么用?”
“若是牵连上面那些贵人,你我就等死吧!!!”
一通怒火发泄出来,陆子羡稍微冷静了一些,又向高掌柜询问其中过程
“你是说,你的人看到官兵抓了活口?”
高掌柜连忙回答道
“是,小人派出去的耳目亲口对小人说的,还不止一个。”
不说最后一句还好,听到高掌柜最后一句,陆子羡心中的火气又“腾”一下被点燃,对着高掌柜又是一顿怒斥。
“平日再三嘱咐,让你找些妥实的人手,你找的都是什么东西?”
“平日拨给你的银钱,是不是都进自己口袋了???”
见高掌柜不回答,陆子羡心中了然,
不过,他到底是做官的,明白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问题,于是也不再一味斥责对方,压着心头火气询问。
“账簿这些重要的东西收起来了没有?”
高掌柜连忙答道
“收起来了,小人出门的时候,便直接带在身上。”
一边说,一边拿出来给陆子羡看,
陆子羡看到账簿还在,心里多少总算松了口气。
“你暂且先在这儿呆着,以前的地方就不要回去了,另外和关押人口但凡有一丝牵连的人,一个都不要再见。”
“我回去禀报给上面的贵人,请他们定夺。”
说完,便准备动身,高掌柜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陆子羡走到门口,仍然不放心,又驻足交代道
“就呆在房间,哪儿也不要去,吃喝我让人送上来。”
“是是是,小人省得。”
皇宫内,观景亭内,帝君负手而立。
旁边还跪着一个中年人,
“你是说,真有人敢在帝都做人口买卖这种生意?然后还是那个武将李如璋发现的,然后又告知陈王殿下和右相的?”
跪在地上那人连忙答道
“启禀圣上,正是,据说当时这李如璋没有受到陛下您的召见,无法直面天颜,便找了陈王殿下和右相,请他们相助。”
听到那人这样回答,帝君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然后直直的盯着跪在地上这人的身影目不转睛。
“他们居然搅到一起了,哼~”
“他们之事,暂且不谈,寡人想问,为何这些事,你们之前没有察觉?寡人养你们有何用?”
帝君此话一出,跪在地上那人,瞬间汗流浃背,明明是大汗淋漓,却只觉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卑职……,卑职,之前卑职一直把监视重心放在各地州郡官员和朝中武将身上,文官手中没有兵权,所以卑职对文官未曾严密监视。”
“至于陈王殿下,卑职以为他与圣上,同出一脉,一奶同胞,应当不会……”
“不会什么?”帝君紧追不舍质问道
“应当……,应当不会行同室操戈之举,便也没有太多关注。”
地上那人咬咬牙,勉力说道
此话出口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浑身力气像被抽空一般,汗水更是止不住从额头滴落。
帝君闻言半晌没有说话,
跪在地上那人,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
此时,天气越发沉闷,天上乌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咔嚓”一声,天边响起一道惊雷,紧接着雨水淅沥沥开始落下,
跪在地上那人,被这声炸雷惊得浑身一哆嗦,还在恍惚间,便听见帝君说道
“寡人豢养尔等,是想让尔等为我排忧解难,防患于未然,尔等当是朕手中的一柄利剑才对。”
“你说一柄利剑应当有它自己的想法吗?利剑是应当握于持剑者手中,还是利剑自己权衡该在谁的手中?啊?”
地上跪着那人,此刻已然浑身湿透,依旧犹然不觉。
听闻帝君这般言语,几乎惊骇欲死,
连忙不断磕头求饶,力道之大,以至于脑袋拼命叩击地板,发出“邦邦邦”的声音,
“陛下饶命,求陛下开恩,卑职日后定然不敢疏忽,再也不敢妄自揣度圣意,此生只唯陛下是从。”
“都是卑职的错,求陛下饶了卑职这一回,卑职日后定当尽心尽力以报圣恩。”
帝君摇了摇头悠悠叹息
“唉~,本想着养了家犬,能让寡人睡个好觉,看来寡人还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你看这春雷,虽然它能带来雨水润泽万物,可此刻落在你身上,却也冰凉刺骨,不是吗?”
“寡人也同你此刻感受一般啊。”
“傅忠啊,你看既然你在这个位置做不好,坐不牢,那不如退位让贤,如何?”
帝君用询问的口吻将这些话说出来,仿佛在征询对方意见一般,但随后不等地上跪着那人回话,
身上慵懒气势陡然一变。
“拉下去,斩了。”
听到帝君下达最后通牒,地上跪着那人,终于崩溃。
声嘶力竭哭诉道
“陛下饶命啊,陛下,卑职知道错了……”
一边哭求,一边跪地膝行,试图拉拽帝君华服,以求帝君改变心意。
帝君尚未对此做出表示,周围卫士,又岂会让他如愿。
一拥而上,将那人死死拿住,随即便拖了下去。
告饶声,渐行渐远,不多时,一声惨叫传来,空气瞬间安静。
过了一会,一名卫士回转对帝君躬身行礼道
“陛下,傅统领……不是,人犯已经就地正法,后事如何处置?”
帝君凝望雨幕,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平静道
“厚葬吧,也算他是为国捐躯吧。”
“遵命”
卫士领命而去,来到尸首旁边,招呼众人将尸体拖走,
雨愈发下得紧,不多时,便将地上的鲜血,冲刷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