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十里的河堤上。
涌现出越来越多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扶老携幼,多半都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逃难者。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最终铺满了整个河堤,无边无际。
其中,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妇人,她身着一身破旧的红色夹袄,肩上扛着一卷破烂草席被褥,怀里抱着一个,大约只有几岁的孩子
腰上还系着一根绳子。
绳子的另一段是一个老妇人,拽着绳子,在后面摸索着跟着。
老妇人双眼紧闭,脚下有些踉跄细碎。
原来,老妇人眼睛不好,是个瞎子
妇人怀里的孩子,也紧紧搂着自己娘亲,大人孩子老人,大约应该是一家三代。
这是割让三州以后,逃难过来的难民,
朝廷没钱,但是有权。
大笔一挥,旨意一下。大好河山便沦陷异国铁蹄之下。
百姓无奈,不愿沦为北虏奴隶和刀下亡魂,便只能扶老携幼,流离失所
国库空虚,可能也管不过来,就这还是李少严和周泽商议之后,派出军队,沿途接应,维持秩序。
即能保证百姓性命,又可以收集人口,以便为将来抵御北虏做准备。
这才让他们大多数到达目的地,
即便如此,沿途病饿倒毙的仍然不少,
此刻这些百姓,已经是筋疲力尽,
只见这一家三口,艰难的爬上河堤,口中不断的喘息,
“娘”,
“再坚持一下,马上到州府了,听人说,到了州府有官府施粥。”
“到了那儿,咱就饿不着了”
老妇人埋怨道
“你说你带着我这个瞎老太婆有啥用?”
“我一把老骨头,死在路边,狗都不啃,孩儿他爹去年战死以后,我就让你改嫁,你不听。逃难的时候,让你扔下我,带着孩子走,你还是不听,苦了你哟”
“我们家二柱不知道积的什么德,讨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唉~”
说完,老太婆又哀声叹气
“说啥呢娘,你是我娘,二柱不在了你也是我娘,我能扔下你不管?”
“你放心,娘,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我去找活干,我的是力气,咱一家三口饿不着。”
隔离区,这是李如璋这么叫的,渐渐的大家都这么叫。
隔离区里,衙役胥吏,拿着草纸糊的喇叭,带着麻布缝制的口罩,指挥着一切
这两样都是李如璋发明的,虽简单,却实用,
偏偏之前,一直无人发现。
这不禁又让周泽对他另眼相看。
这个少年,脑子怎么这般灵光?
现在,诺大的难民营地,
居然,被他一个少年管理的井井有条,
一众胥吏衙役,在处理事物方面,隐隐有些以他唯命是从,
每天,在难民营地里,都能看到一个少年,东奔西跑,忙的脚不沾地。
现在的每一天,李如璋都很疲惫,他每天累的下差倒头就睡,却并不讨厌这份差事。
他深知,这都是他未来崛起必经路程。
必须要全力以赴,做出成绩,让所有人认可自己。
他倒是想一步登天,可惜他老子死了,
就算活着,以他爹一个教习的身份,也不算后世人们说的有个好爹。
李如玉虽小,却难得懂事,知道现在这一切虽然很辛苦,却也是哥哥艰难求来的,
于是她,每日也在难民营,帮忙做一些生火烧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哥哥,今天在营地看到那些人好惨啊,和我们当年来这里的时候一样。”
“哥哥,你说为什么这些人要打来打去啊?
大家就这样好好的生活不好吗?”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啊?”
李如璋实在累到不行了,眼睛都睁不开,
虽然,听到妹妹的话,但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回答。
李如玉见哥哥没有声音,便也不作声了。
是啊,人为什么要互相攻伐,征战不休呢?
为资源?为权利?大概是因为人性和欲望吧!
一夜无言,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便要去检查难民营的情况
一处营地床铺前,孩子正在床上玩耍,老太太坐在旁边,口中一口一个乖孙,无比宠溺。
此时,从外面端着两碗粥走进来一个妇人,道:“娘,来喝粥”
说着就把手里的粥递在老太面前,并拿起老太的手扶住碗边
老太正准备喝,突然又停住,说是先给孩子喝
那妇人道
“娘,你先喝,我和孩子还多的是,不用管我们”
“哎,娘,你别说营地里,自从李小官人宣布,
吃饭必须排队以后,大家不用哄抢,反而盛粥比原来快了,”
“一开始你争我抢的,抛洒不少不说,还总是打架。”
“这李小官人,年龄不大能耐可真不小。”
老太太还未开口,便先流泪:“莫要哄我老太婆了,娘年轻的时候也逃荒过,”
什么时候能吃饱过?
说着更是停下递到碗边的嘴:先给你和孩子吃,咱们家,现在你是顶梁柱,孩子是二柱的唯一血脉,
娘一把老骨头了,就是死了也不可惜,
“娘,你这是说的啥话?你不吃,那我和孩子都不吃了”
老太老泪纵横,嘴里咒骂不停,天杀的北虏,害了她儿子性命。
天杀的老天爷,为什么不睁眼看看这世道?
让她们这一家人,不得安生。
李如璋在帐篷外静静的听着她们讲话,
良久,默默无语,
如果此刻你站在他面前,会看到它脸上的两行清泪。
是啊,这世道怎么就不能容人活下去呢?
夜夜燃薪暖絮衾,
禺中一饭直千金。
身为野老已无责,
路有流民终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