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的?”
“嗯?难道我被骗了?不应该啊...”江诃单手托着腮若有所思。
江澄一见他这模样,再联想到被拐跑的金凌,颇有些心累地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道:
“我给你的任务你都完成了吗,还有心情在这里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咳,哪能啊师父,您可是让我一路云梦岐山姑苏三头来回跑!”江诃愤愤不平道。
他佯装哭泣地转过头,余光瞥见江澄没有发怒的迹象,仗着眼下大厅无人,扯开嗓子就嚎了起来:
“却就只让阿凌走了一个清河石堡,还是师姑负责的阵地。
真是太不公平了啊!”
“......”
最近诸事将起,江澄一连几日都在云深不知处和蓝曦臣密谈,已是心力交瘁。
事关魏无羡重生之事,更是事关天谴之伐,众人蛰伏了十几年之久才等来了这么一个机会。
在这关键之时,绝不容出现任何差错:“江不醉,你想怎么样?”
“我说师父,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江诃还是有些怕他这个师父的。
毕竟是被江澄从小带到大的,潜意识里江诃早已将江澄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知晓江澄刀子嘴豆腐心,平常也就不着调惯了。
此刻见江澄连名都不叫了,心里有些发怵:
“我就是想几日后的清谈会让师父带着我一起去,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心思。”
“呵。”
“我就说江兄这里不够热闹吧,苏兄你还不信。”
莲花坞守卫森严,池内随风摇曳的九瓣莲花,任何一朵都有可能是一株杀人不见血的凶器。
偏偏一抹绿色身影从外层踏步而来,悠闲地摇晃着扇子,掀翻这寂静的黑夜。
莲花坞大厅烛火忽明忽暗,映照在主座的江澄脸上,晦暗不明。
聂怀桑踱步走到旁边招待位旁,自觉入座。
他身后还带着一黑衣服的少年,见到江澄的时候,少年不自在地躲了一下扫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聂怀桑,你把他带来干什么?”江澄仿佛无视了跪在大厅中央的江诃,侧过头去看那自觉的不能再自觉的聂怀桑。
“江兄啊,许久不见你我果然是生分了。”聂怀桑扇遮半边脸,故作惋惜道。
深知江澄秉性,赶在他开口前,聂怀桑就扔出了一击重球:
“温梦姐回来了。”
江澄神色不明道:“她在你那?”
“哪能啊。”聂怀桑折扇敲敲桌面,双手摊开表示自己的无力。
见状,江澄嘲讽道:“这天底下还有我们聂宗主留不住的人。”
被江澄一顿阴阳怪气,聂怀桑也不在意,而是把目光悄悄瞥向了跪在大厅中央的江诃。
“江兄可真是高看我了。”扇子又在不知不觉间扇了起来。
跪在地下的江诃对着上方的聂怀桑拼命的暗示,试图能让他救自己起来。
[聂世叔,快救救我。]江诃疯狂地朝着聂怀桑秘密传音。
聂怀桑面上不显,依旧一副柔弱和善的表情:[江世侄,你宽心。]
转过头,聂怀桑突然对江澄问道:“江兄,过几日的金麟台清谈会你去不去?”
“你不去?”江澄反问。
聂怀桑自嘲道:“我三哥办的我敢不给面子么。”
自然是不敢的。
毕竟聂蓝金三家三尊结义,在外界看来那是情谊甚笃亲如手足。三家任何一家有事,另外两家都是鼎力相助。
更何况这些年,自从聂明玦逝世后金光瑶对于聂怀桑的帮助更是不留余力。
其中阴谋,各家心思鬼胎暂且不论。
至少外界看来,几家是牢不可破的。
江澄沉吟一下,道:“江诃,你先下去吧。”
剩下的事情,可就不适合小朋友听了。
江诃一个激灵,猛的起身差点没摔倒在地...腿麻了。
“好嘞师父。”
但这丝毫不影响江诃离开的速度,拖着一瘸一拐的腿,他溜得比兔子还快。
“江世侄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活泼啊。”聂怀桑望着远方自愧不如。
江澄盯着江诃离开的背影,沉默半晌才侧过脸,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丢人现眼。”
......
晚间的街角总是让人感到静得心慌,皎洁的月光喷洒下来,照射进昏暗的墙角,零零碎碎照不到全部。
不远处的屋檐下,一个个头大的灯笼随风飘荡,散发着明晃晃的暖光。
屋子内,最终以算盘拨动声戛然而止作为收尾,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的天选打工人们!”苏凉凉此刻拍动手掌望着对面两人,是难得的好心情。
相反,对面的薛洋脸色就不怎么好了:“小结巴,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蒙我。”
“苏姑娘,今日之事多谢了。”晓星尘一脸神情恍惚,显然还未从刚才之事里走出来。
【二姑娘,你这样带他们贸然行事,都不怕他们疯了吗?】
苏凉凉撇嘴暗道:[他们可没你想这么弱,这底下关着的东西不就足以证明了。]
其实她也好奇薛洋两人在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在醒来之时,一个疯疯癫癫一个要死要活,她差点都没拉回来。
【但你这样也太冒险了。】6666不赞同地出声。
[我只是带他们看了看既定的未来而已,谁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苏凉凉无所谓的耸耸肩。
命运多舛,造化弄人。
任何一个小小的转折都可能改变一个人或喜乐或悲催的人生。
在既定的时间线轴里,存在着无数种可能与未知。
因此,苏凉凉这个引领者也不能窥探到薛洋和晓星尘究竟看到了哪种结果。
不过瞧他们现在的状态,也能隐约猜测出绝对是个悲惨的故事就是了。
搞不好,还可能是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那种悲惨。
一种奇怪的氛围笼罩着整个房间。
苏凉凉眼眸滴溜溜的转着,笑着开口:“咳,那啥,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饭也吃了,事也做了,我就先走了哈。”
直觉告诉她,若是此时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那咱们后会有期。”身后一张符纸无火自焚,不等薛洋两人反应,苏凉凉唰的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空旷的房间内,眼下就只剩下晓星尘和薛洋。
两人面对着面,站的极远。
忽然,晓星尘动了一下。他摸索着想要离开这里,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不稳就要摔下去。
薛洋见此,身形一闪,长腿一跨就要去扶人。
“你别过来!薛洋,你别过来!!!”晓星尘颤抖着声线吼道。
他踉踉跄跄地起身跑到门边,浑身都打着哆嗦。仿佛对方是什么吃人的魔鬼,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
全然忘了,明明几个时辰前,二人还在桌前,有说有笑的。
“道长...”薛洋扶人的手还停在半空。
见人要逃,薛洋眼疾手快地夺过放在一旁的霜华,眼睁睁瞧着那人夺门而出,却并没有追过去。
晓星尘听着附近没了动静,料想应当是薛洋没跟出来。
他这才稳了稳心神,有些歉意地对着屋内的薛洋说道:“抱歉,薛小友。我想我们需要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最初听得那人恶贯满盈,便和宋岚一起捉人的相遇;之后那人牢中逃跑,白雪阁满阁血海;义城三年走尸的真相,好友之死...
这些明明未曾发生却如同真实存在过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晓星尘脑海中一遍遍逐帧播放,折磨着他。
晓星尘跪在地上,殷红的血液染红了整条白绫,他捂着脸,无助的哽咽抽泣。
薛洋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他怔怔地盯着跪倒在地上的晓星尘。身上随时紧绷着,以防晓星尘有任何想要自裁的行为他就会立刻冲上去。
苏凉凉带两人观测到的未来之中,晓星尘拔剑自刎的那一刻还历历在目。
薛洋无法想象,若是现实中晓星尘真的在自己面前如此,那自己恐怕会比画面中的那个他更加疯魔。
庆幸,薛洋这二十几年来头一次庆幸什么。
庆幸画面中的事情在他们的现实中都从未发生过,庆幸自己当年没有为了常慈安那么一个恶心的臭虫,而脏了自己的手。
薛洋神情阴鸷地盯着晓星尘,手中紧紧攥住霜华。
今夜,注定是个令众人都难以安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