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开洛河县城后,往双河村日夜奔驰,出来已有几日,也不知道村里乱成什么样子了。
天色黑了下来,牛车缓缓驶进平溪镇,街道空无一人,只有人家大门高挂的红灯笼在暗夜里点缀一些明亮。
“老村长,咱们径直回双河村吧,”赵桃花摸了摸有些发凉的手臂:“咱们走得匆忙,村里人担惊受怕着呢。”
老村长点头:“老大,别停,咱们回村。”
“好嘞。”
白老大精神奕奕的应道,前面路程都是赵老头赶车,他结结实实的睡了个好觉,人清醒的不得了。
他驾着牛车穿过平溪镇,往双河村赶去。
路途遥远颠簸,除了赶车的白老大,其他人都互相靠着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牛车突的停下,白老大跳下牛车,连声大喊:“爹,你快看咱们村子!”
牛车上的其他人迷迷糊糊醒来,往白老大的方向看去,所有人顿时清醒了。
白老大的脸颊被远处山下的通天火光映得明亮。
老村长双唇颤抖,拄着拐杖的手也忍不住握紧:“烧起来的……是我们村子?!”
其他人看着山下一片火海,心中震惊与悲愤交织,但更多的是对家人安危的担忧。
“这群畜生!”白老大眼泪止不住的掉,哭诉道:“我妻儿还在家里呢,爹,我们下去救人!”
说罢,他爬起来就要跑下去。
赵桃花连忙拉住,急忙道:“白大哥,你冷静一点,咱们村里不是还有一条逃命的路嘛!”
白老大回头,震惊道:“你是说……西山?”
“对,咱们家后山!”赵桃花肯定道:“我们离开以后,我哥哥他们一定会轮流和小白守夜,但凡有动静,他们便会提前知道。我娘曾经说过,若是有叛匪进村,她们便绕道西山,向平溪镇去。”
“可……那是你家,其他的人呢?”白老大反问道:“你们能提前知道,可你嫂子她们呢,村里的其他人呢?”
赵桃花无奈道:“白大哥,你忘记我们家老宅也在村里么,我哥哥他们提前知道,定会敲锣打鼓的跑到村里告知,只要别因为舍不得家里那些白黄财物,耽搁了逃命,应该来得及躲进后山的。”
白老大有些不敢相信,仍旧坚持的犹豫道:“爹,咱们得去救人啊。”
老村长闭上了双眼,他何尝不知道要救人,可……他们怎么救啊!
那可是上千数的叛匪啊!
赵桃花看不惯这磨磨唧唧的模样,看向赵老头道:“爹,咱们去西山等娘她们。”
她抱下牛车上的津津,带着李篱四兄妹转身走之际,回头劝道:“白大哥,我们不是救世主,身在乱世,我们能保住自己的亲人便是大幸。你现在下去,便是送死,到时候白嫂子她们逃了出来,而你……”
赵桃花叹气:“老村长,你保重。”
话落,她带着四兄妹急步跟上走远的赵老头,爬上山坡,钻进密林,往西山走去。
老村长看着她们离开,又看向背对着他的大儿子,叹声道:“孩子,桃花说得有道理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村里人各有命数,逃出去的命大,没逃出去也只能怪这乱世吃人啊——”
说着眼泪顺着他岁月沟壑的皱纹留了下来,浑浊的眼睛却是清明一片。
……
密林灌木丛生,寸步难行。
赵老头走在前面拨开灌木丛,让后面跟上来的人轻松些,李篱四兄妹沉默不语,紧紧跟着赵老头的脚步爬高又下坡。
约莫走了快半个时辰,赵老头找了个高坡,趴在上面的灌木丛中,将自己的身体隐藏的严严实实。
赵桃花让李篱兄妹坐在隐蔽的灌木丛后歇息一会儿,自己爬上高坡,看着下面一条极窄的小道。
“爹,你说这叛匪为什么这么快就下山了。”赵桃花满腹疑问,难不成这是要占山为王了。
赵老头叹声:“这一晃也快三年了,他们自是要做点事,咱们运气不好撞上了。”
他想到自己一砖一瓦辛辛苦苦建起来的院子,被叛匪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就胸闷难耐,怒火简直快将他烧成灰烬。
若是再等不到妻儿,他安顿好女儿后,便放一把火与叛匪同归于尽。
赵桃花眯眼张望,天色太黑,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摇晃的树影。
突然,她看到有一道人影从下面跑上来,惊声道:“爹,有人上来了!”
赵老头轻‘嘘’一声:“等他走上来些,咱们再出去。”
两人盯着跑过来的人影,直到越来越近,要从他们眼前跑过时,赵老头‘嗖’一下站起身,疾奔过去,擒住那道人影,喝道:“你是谁?双河村的人还是叛匪?”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我只是逃命而已,无意闯进你的地盘啊。”那人抱头哭喊道。
赵老头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快说,双河村大火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约莫两个时辰前,村里有人大喊叛匪下山了,我一听可不就往林子里逃命嘛……”
赵老头越听越不对,这混不吝的东西,不会是……
“赵癞子?”
那人影身体一僵,努力回头看了过来,看清赵老头的脸后,大哭起来:“鸿云叔,你好好的吓我干什么!村里都乱套了,老村长回来了没?县令大人怎么说啊?”
赵老头把手松开,站起身皱眉道:“行了,你李嫂子她们怎么样了?”
“李嫂子应该马上就到,我逃跑的时候看到大毅往你们老宅去了。”赵癞子尬然笑了两下:“鸿云叔,我能不能走了?你妻儿我就不用等了吧……”
赵老头甩手:“走走走!”
赵癞子嘴巴一咧,连滚带爬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