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启皇朝,皇帝在京都城北郊被妖魔刺杀,任谁想,都是一件极为荒谬的事情。
偏偏更荒谬的是满京都的人,都找不出区区一只妖魔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轩辕煜心中沉冷,却不敢如此说出口来,只能满心暗自后悔自己离开之前,没有布下更严密的天罗地网,以至于妖魔的后手比自己想象的要多,遁逃了去。
似乎是察觉到殿内氛围凝重,苍老的声音又幽幽响起,这次总算有了些有效信息。
“妖魔中了我一掌,气息泄露,按理来说是按不住阴煞气息的,但此刻隐藏极好,便说明背后有人不想我们找出妖魔。”
“且此妖一击即中,一中便逃,避开了天罗地网,好似熟悉布防……也有些蹊跷。”
戴同化闻言,心思一动,便道:“总兵府?”
轩辕煜皱眉道:“如此简单倒便好了,如此一来,总兵府的嫌疑反倒是最小的,或许便是有人想要搅浑京都局势,也或许对方和我们一样,妖魔袭杀不过只是试探手段而已。”
“如今京都内暗流涌动,或许正是妖魔背后那人想要的结果,待到妖魔踪迹彻底消隐后,此局便可轻易解除。”
听到这里,苍老的声音中隐约带了一丝愧疚感,轻声道:“而这所有的前提,便在于我没能留下妖魔。”
轩辕煜张了张嘴,想要反过来安慰帝师,却最终闭上了嘴巴。
其实如今局势,帝师说得没错,对方是算好了妖魔遁逃,才有如今结果。
若是当时留住了妖魔,或许也可顺藤摸瓜找出妖魔踪迹。
他的眉间悄然浮现出了浓厚愁绪来。
然而见到轩辕煜眉头紧皱,戴同化脑中却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陛下。”戴同化细细思索片刻,开口道。
“嗯?”轩辕煜抬起头,看向戴同化。
戴同化斟酌片刻后,便道:“虽然不合时宜,但臣心中却想到了一件事。”
“何事?”
“先前在梦华秘境中,不知那王守庸,是如何识出典吏身份的,按照陛下你们所说,典吏藏得极好,却仍旧被他发现踪迹……”
“你的意思是,将此事交给他?”轩辕煜皱眉,只觉得有些荒谬。
满京都都找不出来的妖魔,交给王守庸,便能破局了吗?
更何况梦华秘境中寻妖魔,与这次扑朔迷离,又何止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岂可一概而论。
似乎是看出了轩辕煜的疑虑,戴同化又开口了。
“臣如此说法并非无的放矢。”
“其一,不知陛下何时封赏王守庸,在如今朝内动荡之际么?”
“唔……原本朕准备等此事了结,再行封赏,却没想到妖魔竟然遁逃。”轩辕煜沉思道。
“那便是了,如今并非合适时机,更何况……是西北镇魔将的位置。”
轩辕煜皱眉。
戴同化继续道:“其二,即便没有妖魔之事,恐怕封赏也会遭无数非议,无功无过便坐上许多人虎视眈眈之位,群臣恐怕不依。”
轩辕煜摇头道:“此事朕也有考量,既然所有人都盯着这个位置,势力手段齐出,那朕就找一个不属于任何势力的清白之人——不是他王守庸,也总是王守德,王守明……朕不会让那些人如愿。”
戴同化摇头道:“好,既然是他,那为何不以此事给他一个机会,堵住群臣的嘴?”
轩辕煜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他听明白戴同化的意思了,既然此时一来安置不了王守庸,二来王守庸也需要一个由头进行封赏,那便借此机会,将封赏一事搬到明面上去。
一石二鸟,看似近乎完美应对。
但……
“戴尚书所说,却恐怕只建立在一个前提下。”轩辕煜冷静道。
戴同化点头,缓缓站起了身来,开口道:“不错,这个前提便是老臣要说的其三了——老臣虽无法保证他能寻到京都内藏匿的妖魔,但,试试又有何妨?”
“大不了,秘而不宣便是,即便没找到,陛下尽管无故封赏他坐上西北镇魔将的位置便是,与当下境况,又有什么差别?”
此话一出,轩辕煜脑中霎时一片清明,豁然开朗。
是啊,就算不成,好像也并无任何损失。
况且确实按照戴同化所说,秘境之内分明无人可以察觉得到典吏藏匿的踪迹,偏偏王守庸却极为敏锐地将其找了出来。
再加上学海秘境内,王守庸对妖魔的了解,近乎博闻广识。
此人还喜吃妖魔……
思路一旦打开,轩辕煜竟然越想越觉得靠谱,身子微微向后靠去,脑中思绪不断涌动,不断思考着此法的可能性。
他一直以来,只看到了王守庸堪比镇玄境界的实力,震惊于他的修行天赋,却竟然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一点!
王守庸对妖魔的敏锐感知,或许远在他的想象之上!
想到这里,轩辕煜近乎激动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来回在方寸之地踱步思虑。
“戴尚书所言极是,朕一直以来都想岔了,如今满京都都找不见妖魔,让他试一试也无伤大雅,成了朕便封赏,不成,便不成就是了。”
“此法甚妙,此法甚妙啊!”
轩辕煜停步,目光灼灼地抬起头来,开口道:“戴尚书,你去把王守庸唤来,朕要与他详细商讨一番!”
戴同化提醒道:“陛下,天色已晚,明日下了朝再商讨也不迟……更何况,陛下回来,还有许多悬而未决的事务还待处理,也要好好想想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宣见王守庸。”
听戴同化说完,轩辕煜这才注意到,窗外的金黄的阳光已经尽数褪去,清冷的夜空已如帘幕一般将整个京都城笼罩。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商讨了许久。
既然如此……
轩辕煜只好摇了摇头,按捺住脑中的万千思绪,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恢复了脸上古井无波的神态。
“好,便听戴尚书的,朕明日再去找王守庸——也该想想,应当先给他个什么职位,让他师出有名才是。”
话音落下,两人的原本沉重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笑容来。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当他们谈论到王守庸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便给这个名字赋予了超出道理的期待。
少年身上的奇迹发生太多,便很容易将这种期待埋入他们的心底。
但他们却同样忽略了一件事。
此处并非只有他们二人,还有一个镇守在皇宫内,已经百年没出过宫,也没见过新鲜生人的悟道境。
所以当他听到两人商讨完毕,以某种手段看见两人放松的神情后,忽然便开了口。
“王守庸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