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卖钱，外地把厂子拿走了，最起码还能给我们保留点分红吧？这一个月也能有个几百块钱，这跟我们现在有啥区别？把厂子留在本地发展不起来，那几百块钱也随时都有可能被断掉，到那时市委市政府可就不管了，人家想过办法了。”聪明的老工人挠头。
“话是这么说，可这个工厂在我们手里我们心里有底，要是叫市委卖给外地人，连厂子哪些设备都搬走了，人家说不给钱就不给钱，我们能咋办。”坚持不卖的工人也有理由。
可说来说去到了元宵节这天，按照这边的传统全市放假去街上看社火，工厂的工人们遇到一些亲戚朋友，自然而然要说起这件事。
有人就说，市委市政府得管工人的生活，哪怕工厂卖掉也得管。
“省里的领导可不管这些，有些领导连工厂咋生产的都不知道，就在那眼睛一闭说考虑给钱扶持，啥时候给？”明白事理的人抨击，“省里的领导地位高你我可见不上，人家要十年八年拖着不决定，这工厂咋办？市政府可没钱给，你去找市政府人家也不认你。”
至于厂子卖给外地人，你管人家卖给谁呢。
“市里的领导最起码是考虑本地发展的，人家搞得不错。现在省里有人不知道想什么，把没法组织生产的工厂卖掉的计划给阻挠了，那只不过领导一句话的事情而已，可代价得你们自己去承担。”聪明人都对那帮工人无语了。
叫人在背后一撺掇就不知道是非了，你留着那厂子有用？
一群人又来找覃文斌，这件事你得给一个解释啊。
“啥政策你不说我们咋支持？”工人们要求。
“我得避嫌，这件事以后我不说了。”覃文斌摇着头。
他就试了一次，既然领导觉着阻挠一下心里爽，那他不去承担代价让谁承担代价？
江海市和那边市委市政府都形成了初步意向，白纸黑字写的那么清楚怎么安置工厂的工人，领导既然一句话否定了那就他去承担代价去。
过完元宵节还没过完年呢，一直到正月二十三之后，各单位才算正式开始上班，因为群众在这之前还在过年的气氛当中。
正月二十四，省里下来人，省发改委的副主任下来考察工厂，工人们跟本市的领导打交道不多，但也习惯了领导讲道理，就以为这位副主任也好说话，就把他堵在工厂，询问他关于这次交易的事情。
哪想到，这位副主任没经历过基层工作，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工人农民打交道，一看大家堵着他不让走，他慌了。
人一慌就干了蠢事儿，他报警了。
这一下工人们心都凉了，本来还觉着省里的领导可能高瞻远瞩看到了这个企业还是有出路的才拨款支持，可看这个领导的架势，他根本就是不懂这一行下来***啊。
这不是明摆着根本没当回事，就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吗。
这还不算，那位领导可是“精心培养”的后备人才，人家在江海市吃了苦受到了惊吓，回去后添油加醋一说，该领导就通过正式渠道质问江海市“还是不是法律能管得到的地方”。
市委市政府不好解释，只能把公文转发到工厂，让工厂去给领导解释。
工厂的领导哪有那担当，当时就让当天在场的工人去解释。
这下事情就到了没法和稀泥的地步了。
很快，该领导又派人下来告诉工人们这个交易的本质是“损害本地利益”，所以要求工人们“不要急，要对相关方面有信心”。
有一个道理这位领导没注意，那就是“过犹不及”。
派来的人信誓旦旦说市委市政府有私心要给外地好处，可到底怎么个给好处不说，怎么扶持工厂也不给一个大概的计划。
工人们难免怀疑这里头有问题。
市委市政府真要损害本地人的利益？
那就得质询。
工厂领导不作为，工人们很快通过党小组推荐出几十个人直接去市人大常委会要求查看两地协商好的意向书。
这下事情麻烦了。
意向书明确表明，工厂卖给外地之后，外地甚至可以不用付出什么经济代价，这是事实。
但在安置本地工人的问题上，江海市市委市政府决定拿出一块地一笔钱先给工人们安置家眷，然后外地市委市政府也承诺在新成立的工厂给工人们最起码的一点分红，这笔钱不低于工人们现在每个月拿到的那点。
另外，江海市市委市政府还承诺工厂不要钱之外，通过市发改委和投资中心给工人们投入一定的分红资金，这笔钱市政府出大头，工人们如果自己愿意可以自己追加一部分。
“这多好的协议啊，真要严格落实下来，市里的领导那是为咱们考虑到所有该考虑的问题了。”一看这个，工人代表们面面相觑，有人不由愤怒道，“那为啥有人总跟咱们说人家不管咱们，要把咱们的工厂送给外地人？”
“这还有，在那边投资发展畜牧养殖业，市委市政府也会给咱们做保证，通过免息贷款的方式在那边的公私合营养殖业基地拿到一定的分红，人家那边的猪牛羊养殖确实好，质量高价格也不低，真要有这个机会，那咱们生活完全得到保证了。”几个工人看了下副本也火了。
应该说江海市市委市政府给工人们考虑得相当周全，官方出面协调的利益，那是有市政府出面背书的。
而且工厂搬迁过去后，一部分熟练工人肯定是那边需要的，人家会给哪怕最低工资请他们去继续工作。
这么好的协议，为啥这段时间这么多人上上下下都在反对？
“这没办法，”市人大的领导透露，“省里的领导不知道有什么综合考量，反正市里的努力人家叫停了，现在我们又给人家外地放了鸽子了，我们估计这次两地合作要泡汤。”
那为什么不跟大家把这份协议先放出来？如果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安置谁还反对市里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