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末王。
飞霄认出了祂是谁。
而对于那在时光长河下游唱歌的声音的主人,她也有些许猜测。
“或许……”
飞霄微微垂眸,刚好能看见手中丹鹤的发顶。
他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对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情。
“这里是一片特殊的空间,没有什么危险,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
飞霄伸出手,四周漂浮着的闪光碎屑就争先恐后地朝着她的手心扑来。
……有一种雪落在手中的感觉。
只是与雪不一样的是,它的触感冰冷,直达心底的感觉却相当温暖,好似冬日的火炉一般。
或许这些记忆碎片曾经的主人是个相当温暖的人,否则这些本该冷冰冰的碎屑怎么可能会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她只是稍微握了握拳,那些碎屑就消散成虚无,彻底失去踪迹。
它们只是记忆的碎片,无法于世上存在太久,除非有好心的忆者愿意满怀耐心地将它们打捞拼凑完整——
但是这可是个既费时又费力的大活儿,没有哪个忆者会真的大发慈悲地去收拢拼凑它们,大概率是让它们在这儿自生自灭。
所以它们最终的命运要么是归于虚无,要么被那些模因生物吞噬、最终成为它们成长的养料。
“梦境与记忆同根同源,这里既可以说是梦境,也可以说……是某人的记忆。”
飞霄似是在喃喃自语,却又像是在说给某些人听。
“很敏锐呢,不愧是仙舟赫赫有名的大捷将军。”
“没想到你一个与世隔绝的记忆也会知道我的名号。”
飞霄有些意外,转过身去:“我还以为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毕竟我也是见过三次【终末】的人。”
不知何时,扛着大刀的无名仙就出现在了飞霄的背后——他的气质看起来比现在的丹鹤张狂了不知道多少倍:“看来你们这是在一起了,还没说声恭喜呢。”
“终末都对你说了什么?”飞霄好奇。
“第一次是有关于我无名仙的道路,第二次是关于现在的匹诺康尼,第三次是有关于你和他的。”
说到这里,无名仙就促狭一笑,满脸戏谑地眯起眼:“【终末】都吐槽你们,明明都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了,居然还不承认你们是那种关系……”
“……”
飞霄沉默。
“哎,不过现在也不算晚,或者说——时间刚刚好!”
无名仙接着嘿嘿一笑,语重心长如老家长送孩子出嫁一般:“好好珍惜他吧,每一世的我们对待感情都是如此的单纯炽热,总是想着去择一而终老……
“所以我们总是畏畏缩缩裹足不前,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害怕伤害到对方,所以总是不愿意朝对方迈出哪怕一步,对于他人释放的善意与好感第一时间也是想着逃跑而并非接纳……
“我们自卑而敏感、胆小而腼腆,每一世的我们,都是如此。”
所以每一世的他总是错过。
所以每一世的他生命总是充满遗憾。
“但是没关系,就算是悲剧,也总有谢幕的那一天……我很期待。”
无名仙将刀放下,说道:“你应该碰见了那个忆者?”
“你怎么知道?”
“你手上这位的身上有那位忆者标记的忆质,或许是为了避免你发现,所以并没有在你身上标记,而且在他身上做的也非常非常隐秘,要不是我现在也是模因生物还发现不了……
“哎哎哎,你先别急着生气啊,这标记对他是完全无害的,只是一个类似于定位的东西。”
眼见着飞霄那副一听到丹鹤被标记就要发飙的模样,无名仙赶紧拦住:“她和我认识的,是自己人,对我们没威胁。”
“呼……自己人?”
“对,自己人。”
无名仙赶紧点头。
“……那她怎么不早说。”
飞霄啧了一声,相当不爽。
无名仙汗颜:“要是早说的话,以你的脾气,估计还没等她解释就得把她扒成秃毛鹅吧……”
飞霄想了想:“也是。”
自从有了实质性的关系之后,飞霄对丹鹤的占有欲就越来越重,外人哪怕是稍微触碰一下,都可能会把她惹毛。
“咳咳咳……那我还是稍微向你说一点有关于这片梦境的真相吧。”
无名仙咳了几声,转移话题:“他有跟你说过吗?”
“……?”
无名仙看着飞霄脸上的疑惑就知道,丹鹤还没有跟她说过梦境里的那些事情:“看样子是没说过,不过也很正常,它牵扯的范围太恐怖了,一旦曝光,别说是家族了,就连公司这个庞然大物都要抖上三抖……涉及到星神的事情,就没有一件小的。”
“星神?”
“对,星神,”无名仙点点头,“既然他没有说过的话,那就由我来告诉你——他会有三次死亡,不是那种梦境中的死亡,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亡……
“其实在他入梦的时候,他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什么……?!”
飞霄一愣:“死过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名仙摆了摆手:“在入梦的时候,因为对忆质的抵抗很差,被【记忆】封锁住的【虚无】趁机将他吞噬,速度快到他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去。”
“他为什么不说……”
飞霄垂眸,看着手中依旧在昏迷的丹鹤,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尽管无名仙知道这股危险并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是内心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不愧是号称大捷将军的曜青仙舟将军,这股杀气甚至能够影响到周围人的心神,就连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都要抖一下。
“啊哈哈,我们还是说回这片梦境的事情吧,毕竟这儿可不是活人应该久留的地方,”无名仙急忙开口,“总之,匹诺康尼的十二时刻都是属于一只由【繁育】与【贪饕】结合所产的家伙的梦,当年它差点登神,却被我打断晋升,最终落入此地沉睡,最终被不知它还活着的公司与家族做成了匹诺康尼的梦……”
“所以我们才会遇见繁育的子嗣。”飞霄恍然大悟。
她之前还疑惑,这里不是终末、记忆的地盘吗,怎么还会有虫王子嗣的出现?
现在她明白了。
这匹诺康尼就是一个巨大的虫巢!
也是古兽的摇篮!
要是让那只结合体苏醒,他们所有在梦境和现实的匹诺康尼的人都要完蛋!
“现在的他暂时动不了手,所以有的地方会需要你的帮助,这也是为什么帝弓司命会让你和他一块儿来匹诺康尼的原因。”
无名仙耸了耸肩,转身离去,语气感慨万分:“明明是我的计划,最后却需要后继之人来完成,不得不说这也是一大遗憾,但是成为见证者好像也挺不错——
“对了,出口就在前方,只需要一直往前走就好。”
“……”
飞霄没有说话,目送着无名仙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像是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再低头一看,丹鹤依旧在昏迷。
飞霄蓦地轻笑一声。
“回去再找你算账。”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杀气,昏迷中的丹鹤呆毛猛地直立,像是被吓得炸了毛的猫一样。
飞霄给他顺了顺毛,随即抬起头,直视前方。
“涉及到星神的计划吗……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阿尼尔……阿尼尔……”
“妈妈,我在。”
“……”
“妈妈……不,妈妈!”
金发青年猛地睁眼,喘着粗气。
四周是属于他的房间墙壁——当然,不是属于这一副人之身躯的房间,而是位于朝露公馆的某一处贵宾房中。
身为古兽,阿尼尔被墙内的世界规则所排斥,就算是有【贪饕】命途的庇护,它也无法以真实的自我出现在这片宇宙当中。
所以他只能躲藏在这片梦境之中,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就算是这房间装修富丽堂皇、就算是他能够将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也的确没有家了。
“妈妈……母亲……命运指引我找到了这片梦境,命运教我在此处找到了您……
“可恨您还陷于美梦中无法自拔,无法同我一道,归还那清醒的世界……”
他抬起头,透过重重阻碍,外界光怪陆离的景象于他眼前一览无余。
“【贪饕】是我达成目的的手段……
“【记忆】是我进入此处的掩护……
“【繁育】是我实现理想的助力……
“可笑他们这些虫豸一般的存在还在那梦境中不眠不休地狂欢,不知他们依靠的家主已然背叛了自己的信条,正准备以他们为基石铸就理想乡……”
阿尼尔忍不住冷笑起来。
理想乡?
子虚乌有的东西!
活着本就是要伴随着苦痛挫折,遗憾与离别才是生命的常态。
替他们做出选择真的是正确的路吗?
“就连我都不敢如此高傲地说我所有的抉择都是正确的,一只自小未曾历经真正苦痛的小鸟怎敢大放厥词——
“未曾经历饥饿、战乱……未曾经历过失却所有最终只能东躲西藏的流离失所……
“不曾真正的行走大地、不曾真正的看过凡人的苦痛与哀歌、不曾真正的见识过何为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仅仅是端坐高台俯视凡庸,听得流入耳中的只言片语,便断定自己已经了解到了人间的苦楚,擅自染指神明的力量妄图建造一个子虚乌有的、真正的梦想之地……”
“这样的他又怎敢、又怎能担起千万凡人的未来与理想?
“他扛的动吗?!”
阿尼尔猛地一捶桌子,发出了沉闷的响动。
他面色阴沉,眼底却带着嗜血的笑意。
“我会等着的,等着你的失败……而在你羽翼彻底折断的那一刻,就是兀鹫享用只属于它的美食的时刻……”
他的脸庞倒映在桌面的玻璃上,有些扭曲的模样令阿尼尔那原本应该算是英俊的脸庞都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至于那些小虫子?不足为虑……
“只是有点吵闹而已,而【繁育】,还有你,会帮我解决它们的,对吗?”
没有人回答,但是阿尼尔知道,那人听进去了。
“去吧,替主人解决后顾之忧,本就是管家的职责……
“列车组……?呵呵呵呵……一群已经没了星神庇护的虫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