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彬没有说话，但周哲能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周哲在这家看守所待了二十几年，见过的囚犯比正常人还要多。
心理再强大的囚犯，在这里待上几天都会破防。
刘文彬也不例外。
不过刘文彬的心理素质的确是比其他囚犯强大，现在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来到审讯室门口，周哲打开门让刘文彬自己进去。
周哲：“陆队长在屋里等你”。
刘文彬抬脚进屋。
陆乘渊独自一人坐在里面。
刘文彬走到对面坐下。
陆乘渊挑眉看着刘文彬，“我们看守所的环境和伙食还满意吧？”
刘文彬的唇角抽了抽，“还不错”。
陆乘渊轻笑，“听说你要见我，正好，我也有话要告诉你，你知道我当时是被谁救了吗？”
刘文彬面露诧异。
陆乘渊：“高大海他们兄弟俩没有告诉你们？我是被一对父女给救了，有一个跟我同龄的女孩子在洗手间听到了我妈跟你打的电话”。
“她叫她爸爸跟踪了我妈的车，她看到我妈跟你，还有高大海兄弟俩会合，你们说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是她跟她爸爸上山救我们的”。
“但是高大海兄弟俩回来撞见了我们，那位叔叔把我们两个小孩藏在了灌木丛里，他和我爸跟高大海兄弟俩搏斗，可不敌高大海兄弟俩。”
“他们就在我和那个女孩的眼皮底下，被高大海兄弟俩活活地打死，我跟那个女孩一直躲在灌木丛里，等天黑才敢下山去找警察报警”。
刘文彬纳闷，“既然如此，那当年警察为什么没有侦破这起案件？”
陆乘渊：“因为那个女孩受到惊吓失语，发烧一个月，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状态，等她康复时，却唯独忘了这些事，现在，她全部想起来了”。
“是她跟着我去指认了我妈，所以我才能将我妈抓捕归案，要不要认罪，你自己好好地想想，我现在有人证，已经足够起诉你们两个了”。
刘文彬的眉头收紧，他琢磨着陆乘渊的神色，看上去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当年高大海兄弟俩告诉他，他们把陆朝晖杀了，把陆乘渊放了。
没有提到还有其他人。
刘文彬猜测，高大海兄弟俩肯定是怕他生气，故意隐瞒了这个插曲。
陆乘渊见刘文彬不说话，便继续说：“我妈已经都认了，你认不认无所谓”。
“我说”刘文彬打岔道。
“我全部都告诉你，其实这一切都是你妈策划的，我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而已，是她坚持要杀了你爸”。
陆乘渊眉头微拧，一瞬不瞬地看着刘文彬。
刘文彬说的这话，可是决定他跟夏秋月量刑的关键。
陆乘渊太了解这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夏秋月是主谋，刘文彬认罪态度好，法官就很可能会对刘文彬从轻发落。
可直觉告诉陆乘渊，刘文彬在撒谎。
他看破不说破，拿起手机给迟旭打电话，说：“进来吧”。
迟旭很快就推开门进来了。
陆乘渊看向刘文彬，“你可以说了，在你说话之前，我要提醒你，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法庭上的供词，如有编造虚假信息，后果自负”。
刘文彬：“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其实在夏秋月的眼里，我和陆朝晖都是她的玩具而已，她只爱她自己，她既不爱陆朝晖，也不爱我”。
“如果她爱我，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就不会在接受我的表白后，又接受陆朝晖的表白，这也就算了，她在接受陆朝晖后，还要跟我在一起”。
“我多次向她提出分手，她都不同意，还威胁我说，如果分手，她就杀了我，她就是这么极端的人，我知道她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迟旭写到这里，手顿住，抬头看着刘文彬，眼睛里满是震惊。
刘文彬轻笑一声，“吓到了是吗？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夏秋月这样的女人，她从大学的时候起，就一直脚踏两条船”。
“这件事陆朝晖也知道，陆朝晖找过我，希望我能够退出，我告诉他，这事我做不了主，关键在于夏秋月，如果她肯放手，我绝不纠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们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陆朝晖向夏秋月求婚，夏秋月答应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到此结束了，所以主动疏远了他们”。
“接下来六七年的时间里，我从不主动联系他们俩，但夏秋月时不时会联系我，向我抱怨陆朝晖不体贴，我没办法做到与她断交，因为我真的很爱她”。
“后来有一天，夏秋月突然找到我，说她厌倦了现在的生活，陆朝晖每天早出晚归，只顾着忙德康集团的事务，冷落了她”。
“她主动亲近我，但我一直在拒绝，没想到她竟然提出要杀了陆朝晖，她说只有这样，她才能跟我在一起”。
迟旭蹙眉，“她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杀人？”
刘文彬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不假思索地回道：
“她说陆朝晖不同意离婚，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而且陆朝晖是德康的继承人，离婚的话，会影响到公司的股票”。
“她说杀人你就同意了？又不是杀一只鸡那么简单的事”迟旭一脸的嘲讽。
刘文彬：“一开始我的确是强烈反对的，可是她一再地坚持，还说如果我不帮她，她就连我一起杀了，然后她再自杀，我们三个一起死”。
陆乘渊的唇角抽了一下，斜着眼看着刘文彬满嘴胡诌。
当下在心中决定，把刘文彬说的这些话播放给母亲夏秋月听听。
他很想看到母亲会作何反应。
迟旭也觉得刘文彬太能扯了，他们审讯的嫌疑犯上百名了，是不是胡扯，很容易辨别。
但他也没有拆穿刘文彬，而是很敬业地做着笔录。
大多数的犯罪嫌疑人都相当地自负。
他们认为自己的犯罪是完美的，认为警察都是愚蠢的，至少不如他们聪明。
迟旭算是看出来了，刘文彬是相当自负的一个人。
这个故事估计是他这两天待在看守所里杜撰出来的，也许过几天又会杜撰另外一个故事。
甚至是上了法庭，他很可能还会当场翻供。
刘文彬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小时才结束，末了还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配合警方的调查。
离开审讯室时，他向陆乘渊道歉：
“乘渊，我对不起你爸对我的信任，我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中，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听你妈的话，做出了伤害你爸，伤害你们的事情”。
“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我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但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你妈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