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盐司一事消息传出,已逾一月,朝中旨意也已传至。
这偌大的扬州城,也因此为之一震!
早就向林如海纳过孝敬,表过忠心的,自然是欢天喜地。
其中就有漕帮的李善,自那日绯闻事件之后,暗中进行了不少调查。
李善虽然没有查到散布谣言者是谁,但却查到了盐商们对他的不屑与诋毁。
而反观盐商们呢?自然是见不惯伏低做小的李善突然爬到了他们的头上。
一时间原本还一团和气的私盐集团瞬间内部烽火四起。一时间竟分出了数股势力,彼此制衡又相互纠缠。
其中一股,依旧是以甄家为首的,此中多为巨富,身家千万。
再一股,便是秘密投诚于林如海的,这些多是百万家资的小富。
这一个多月来,光是靠着下面的孝敬贿赂,林如海总共就收了足足近一千七百万两的银子。
这些银子林如海本打算先放一放,等有时间了,直接通过四皇子朱煇送回京里。
可现在有两个问题。
第一,四皇子在金陵那边开了杀戒,估计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年底是不用想了。
第二,隆庆帝都快tm穷疯了!
转眼三秋已过,年底百官的俸禄、宫中的花销,以及皇族吃穿用度,都要用钱。
而隆庆帝的内帑本就空虚,加上填补了几次国库,现在就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更别说年底对官员们进行赏赐。
大明宫里的太上皇倒是有钱,但隆庆帝却动不得一分银子。
万般无奈之下,隆庆帝只能写了封密旨让林如海把这些银子尽早运回京中。
然后……差事就落到了薛虹的头上。
说是落到薛虹头上,可实际上无论是护送押运,还是交接的工作,都有锦衣卫负责。一路上更是有官兵护送。
之所以让薛虹担着个押运的名头,主要还是想让他在隆庆帝面前露个脸。
毕竟这是给隆庆帝送钱,赶上人家高兴的时候大概率还是能记住薛虹的。
这样以后等薛虹殿试的时候,就会占到极大的便宜。
林如海此生无子,好不容易收了这么个弟子,自然要开始给薛虹铺路。
……
“虹儿,以你的聪慧此番进京面圣料想也无大碍,只是有几个忌讳你需注意。
这第一个,便是昔日老义忠亲王一事,入了京,无论谁和你提起相关的事,一概当做不知,不听,不问。
第二,便是当今陛下与太上皇之间有些摩擦,你需谨慎应对。”
薛虹点了点头:“弟子明白。老师,此番入京,可否需要弟子替您带封家书给师妹?”
林如海从旁边中拿出厚厚的一叠书信,看的薛虹眼皮子直跳,他知道自家老师是女儿奴,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看这信的厚度,估计搞不好两三天写一封都有可能!只不过没有发出去罢了。
林如海在一叠书信中挑挑选选好久,终于选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一封信交给薛虹:“虹儿,此信劳你亲自交给你师妹。
这次入京,你再顺路替我带些礼物去拜会岳家,礼物嘛我已经备好了。这是礼单,出发前你去清点一下。”
薛虹接过礼单微微一扫,好家伙,都是好东西,总价值怎么也得有个大几千两的银子。
“贾府百年公侯,最是重这面子上的事。且我素来听闻其府仆人假借主子的威风使大。
面上的礼重了,她们才不会轻视了玉儿。”
薛虹收好礼单:“既然如此,弟子这便回家与母亲拜别,而后便收拾行李出发。”
眼看着薛虹就要出门,林如海忽然又叫住了他:“虹儿且慢。我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
天无常势,故而至仁。不论心中如何去想,对天,一定要有足够的敬畏。
天对人的许诺,感恩戴德便可,但一个字都不要信,更不要抱有任何的幻想。明白吗?”
“弟子谨记恩师教诲!”
“好了,去吧。多亏了你的谋划,这扬州的水被彻底搅浑,我才能松一口气。一路小心。”
薛虹拜别了老师,又回了府上拜别了母亲,而后简单的带了些银票碎银,和几件衣服就准备上路了。
薛虹买了两个丫鬟,平日里由她们伺候自己的母亲,又有老师的照看,所以不用太担心。
薛虹的身边则是跟了两个林如海派给他的随从。既是负责处理一些琐事,也是为了保护薛虹的安全。
……
“夏大伴,把册子给朕拿过来。”
御书房内,隆庆帝瞪着通红的双眼已经把桌子上的折子翻遍了。
宫里能节省的开支也都节省了,可年底的银子还是差了一大截。
可是真的没地方再省钱出来了,再省下去,他这个皇帝都得穿漏腚的内裤了!
一旁的夏守忠连忙把一个收在怀里的小本递给隆庆帝。
“朕问你,这个月来你这买官的人一共有多少?”
“回陛下的话,今年来老奴这来买官的一共是十二人,大多都是些六七品的虚职。总计是……七万八千七百两。”
啥也不够用!
年底别的不说,光是赏赐给有功臣子家的赏赐都不够。这种赏赐必须从内帑中出银子,以显示对大臣们的恩宠。
这七万多银子,连给大臣们的年末赏赐都不够。
至于从国库里挪银子……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隆庆帝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位白胡子老头一拳把想法打碎!
这老头正是户部尚书单(shan)守才,出了名的大貔貅。
况且国库的银子也十分紧张,非万不得已,隆庆帝一分都不想动用。
最后隆庆帝把手里的折子一扔,然后往龙椅上一靠:“就看南边能送过来多少银子了……今年还是没有人主动将欠国库的银子还上吗?”
“回陛下的话,确无一家。”
隆庆帝瞳孔中闪过一道寒光:“好啊,一个个的欠着国库的银子,家里却奢靡至极。
朕这个债主穷的叮当响,他们这些欠钱的倒是山珍海味,好不快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哼!”
……
时唯十月,恰逢金秋,正是螃蟹肥美之时。偌大的贾府内上上下下都洋溢着欢喜的气氛。
贾母本就年事已高,加之身份尊贵,是以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全族小聚,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这家中相聚自然也是有所讲究的。
男丁们是一席,摆在正堂外,由贾政主持,贾赦、贾珍、贾琏、贾环、贾蓉、贾兰,连带着贾蔷等旁系贾家的男儿也一并在列。
再一席便是贾府的内宅女主子们。
内宅中,贾母坐于上位,邢夫人与王夫人服侍左右。尤氏、王熙凤两位小辈陪坐。
最后一席也设在堂中,自然是黛玉及三春。只不过席上还多了个贾宝玉。
本来贾宝玉身为男儿,也应该去外席见见族中亲友。
只是因为贾母的宠爱,厚着脸皮留在了内堂的席上。
贾宝玉本想挨着黛玉坐的,可黛玉根本不给他那个机会,一上来就坐在了迎春、惜春中间,姐妹几个说笑嘻戏好不热闹。
贾宝玉厚着脸皮也加入了进来,探春玩笑道:“宝哥哥好不害羞,这里是女孩子的席位,你去爷们们的席位上去。”
贾宝玉故做为难状:“好妹妹,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若一去免不了见礼客套,又要被老爷抓着考校,还是饶了我吧。”
伏低做小的样子逗的三春娇笑不已,就连黛玉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贾宝玉见逗笑了黛玉,于是弄怪的更起劲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王夫人看在眼里,见自己的儿子这般自是懊恼:果然是个小狐狸精,这么小就把我的宝玉勾的和什么似的。若是长大了,那还了得!
至于贾母倒是看的挺开心,无论怎么说,贾宝玉和黛玉那都是她嫡亲的孙子孙女。
至于三春姐妹,则是庶出的丫头,在贾母的心里地位远不如贾宝玉和黛玉二人。
而黛玉虽然也在笑着,但却很好的把握着其中的分寸。对贾宝玉的态度,既不近也不远。
在如今的黛玉看来,贾宝玉未免太小孩子气了,又顽劣,所以一直保持着些距离。
相较于这宴席上的珍馐美味,黛玉更希望回房间去安安静静的读完最后的一章东周列国志。
“唉!既是东周列国志如今才到宋公伐齐,也不知道后面的故事师兄有没有写完。 ”
如今的黛玉就如同后世的小说追更的读者一样,见着自己的书马上就要看到头了,更新还遥遥无期,心里自然是焦急的。
……
“阿嚏!奇怪?这顺天府的气候变化难道这般大?刚到就让我受了风?”
薛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目光看向渡口处。只见一众锦衣卫并着宫中的龙禁卫已经早早在此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