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妹突听此人言语,却并不吃惊,而是回身拱手笑道:“李公公料理了那些刺客,我们也将接应的一山阁狗贼都干掉了,请示公公,下一步我们要如何行动?”
“你们?”李保笑道,忽然抛过来一张纸,陈玉倩倩影移动,早拿在手中。
一看,却是一张五万两的金龙银号银票,笑道:“李公公,咱们是自己人,你这么客气作甚?”
“这不叫客气,就当是我提前给你的出嫁礼物吧。”李保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先行回京去吧。”
此言一出,玉倩的脸,很快便羞红了。
“可是,公公的安全……”陈玉强犹豫道。
“傻瓜。”陈玉倩居然对自己的哥哥笑骂道:“李公公举手投足之间,便杀了这些劳什子刺客,如此神功在手,还需要我们的保护吗?”
李保微笑,并不否认。
于是陈氏兄妹,施礼告辞。
李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叹道:“为什么一定要将这样好好的年轻人,都变成不眨眼的魔鬼?”
他说陈玉倩天良未泯,其实他自己,何尝就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只不过身不由己,不得不做这些死后下地狱的勾当了……
那么犯人平时都不白吃喝的,家底充裕的,便花钱买些清闲差事,只当花钱出外旅游一般;那无钱的,便只能给驻军做苦工劳役,什么修城墙,筑堡垒,挖壕沟,砍柴喂马,搬粮运草,无所不作,只为了挣些饭食,苦苦盼着熬满刑期,或者朝廷大赦。
偏偏这几年朝廷里却只有坏事,没有好事,两个皇帝,老婆两堆,居然生不出半个儿子来,根本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屁事。
大赦,只怕还遥遥无期呢。
一万两千囚犯,哪里有足够的公差来管他们,于是,大同镇的官府和驻军采取了最简单也最高效的管理方法:犯人管犯人。
六十四座牢城营营地,经过几十回血战之后,便出现了四大龙头,分别划分了地盘,人多势众,俨然已经成为地下官府。
四大龙头,也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更新,大多数是被新崛起的犯人干掉,小部分,赚足了犯人的钱财,脚底抹油,不知躲到哪里逍遥去了。
牢城营住的都是这样的社会精英,官府各级官员又忙着贪污受,贿,哪里会管这些人的死活?于是,这牢城营六十四处营地,自然是垃圾遍地,臭水横流,苍蝇臭蛆,精神抖擞了。
所以,即便现在是隆冬时节,走入其中,仍然能闻到这浓郁的芬芳之气。
只在第六十四座牢城营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小小的例外。
这是一座很整洁的小院,里面有两间很整洁的屋子,陈设简陋,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墙角有几盆花,吐露着芳华。
孔苏背手而立,看着墙上的一副对联,不言不语。
“羌笛何须怨杨柳,胡琴不必笑雨风。”
孔苏微笑,忽然坐回了座位,对面,一个五十余岁的胖子忽然笑道:“孔先生,你看了这么久,就没想评价几句吗?”
“你要我说实话?”孔苏微笑道。
“当然。”那胖子笑道:“虽然满江湖都知道,让你说几句实话并不容易。”
“那好,我便说实话。”孔苏笑道:“其实你所有的字画,都在表达一个意思,四个字就能概括。”
他紧紧盯住胖子的眼睛,笑道:“贼心未死。”
胖子大笑,忽然道:“知己,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知己谈不上,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做你的知己。”孔苏微笑道:“闲话少说,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出山帮助我,我每年给你五万两银子,还有你想要的生活;要么,我杀了你。”
“杀我?”胖子冷笑:“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很简单,一柄利器,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孔苏笑道:“至少也不能让他人所用,所以我宁可毁了它。”
“好霸道的语气!\"那胖子笑道:“可惜我这一辈子,已经见过太多你这样的强人了,一个个气势逼人,却又一个个烟消云散,所以你吓不了我的。”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孔苏笑道:“所以我并不是在吓你,而是在处置你。你现在就像我手里的一只杯子,我如果愿意,打碎了听个响,也是很有趣的。”
“我是你的人了?”那胖子冷笑道:“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能服从。\"孔苏笑道:“在大同北面的草原上,我救了姜总兵一条命,他便将你作为礼物送给了我。”
“不公平。”胖子忽然笑道:“我们两个人的命,并不等价。”
“你这是过谦了,你身为囚犯,命,是一条;姜彪身为朝廷大将,命,也只有一条.\"孔苏道:“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你们的命是一样价值的。”
“你误会了。我是说,他的命那么便宜,哪里有资格拿我的命来换?”那胖子大笑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孔苏大笑,道:“你的性格,我很喜欢,如果没有藐视天下的气魄,又何来撼动天下的计谋!”
听了孔苏这句话,胖子的眼神当中,忽然有光芒闪过,看来是孔苏的话打动他了,正要说话,咣的一声,他的房门就被撞开了。
一个魁梧的壮汉,罩着一只黑眼罩,头顶门框,低头走进了屋子,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随着他这一坐,整间屋子,好像都颤抖了一下。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用一种屠夫看猪的目光,将孔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却依然不说话。
孔苏并不搭理他,因为第二个人又走进了屋子,这个人身材枯瘦,一双手却白嫩异常,嘴唇上涂着胭脂,单看他这嘴唇,还是很像女孩子的娇艳红唇的。
最可怕的,是他看人的眼神,被他看一眼,会让人从头冷到脚。
即便这间屋子,十分温暖。
他看了看孔苏,忽然发出一阵笑声,孔苏忽然很想吐,只因为这个人,长得像女人还不罢休,而他的笑声,竟然就是女人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