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郁东风得知是富贵把他原本幸福家庭碾碎,“富贵”这两个字,就血淋淋地镶嵌在他心里。
以前,他心里有的只是怨:怨吕志刚的禽兽行为;怨自己命运的悲催。
现在的他,心里装满了恨:恨富贵的阴损;恨自己年龄还不够大,恨自己实力弱,不能跟富贵针锋相对······
转眼郁东风进看守所就已经十七天,在这十七天里,他彻底领教了看守所神秘之处的神秘。
首先,郁东风是个有血性情义重的人,可在看守所牢房里,人与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情义可言。有的只是互相踩压,尔虞我诈。
同时,郁东风也体会到了什么是生活的艰难:看守所里,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吃食——玉米面糊糊,玉米饼子。
还有更为痛苦的就是思念:郁东风曾经在省城武校时,也常常思念家乡,思念父母,可那种思念是甜蜜的思念。
现在就不同了,现在他思念父母,父亲已经不在了;思念母亲,母亲竟认不出他了。他也思念省城的师父、师姐、还有师兄们,但这种思念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还有就是对蓝冰的思念,每次想起,都是惦念她那样柔弱的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面孤单飘零之苦!!!
郁东风在看守所艰难的日子,和满心的仇恨,让他迅速成长。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曾经有米薇关照过的王所长突然调去了别的工作岗位,又新调来一个姓李的所长。
王所长有王所长自己的工作方法。李所长也有自己的工作方式。李所长来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在押嫌疑人们我是新来的,我不认识你们任何人,都他妈给我规矩点,要不,我就给你们上手段!
调号:看守所也好,监狱也好,都经常调号调舍。为的就是要打破嫌疑人或罪犯常有的生活规律,以便于更好的掌控。
李所长来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号。
郁东风原本住的“关系号”首当其冲地被解散。郁东风被调到以前爸爸曾待过的六号。
进到六号,郁东风马上就感觉氛围变了。人们不再对他另眼相看。面对的人,个个都都是冷眼相对。
六号有六号的管号大哥,这个人叫杨浩,绰号杨大脑袋。
杨大脑袋人如其名,的的确确长了颗巨大头颅。他之所以在监号里能当上管号大哥,是因为他在五峰江湖上也是有名有号的人物。
杨大脑袋一生不贪钱不恋酒,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好色。
好色之人不止他自己,好色之人当然是大有人在。可人家好色都是或有钱,或有势,或有张英俊的脸,这三种占上个一两种,或许还能有好色的资本。可这个杨大脑袋除了脑袋比别人大上一大圈外,剩下的就是打架斗殴。
试想,以他的条件,好色也就只能是干耗着了。色,永远离他十万八千里。
其实这就是杨浩的命运。但杨浩他自己不认,他从来就不信这个邪!
不是没有女人喜欢我吗,那没事,你们不喜欢我,那就让我就喜欢你们。
杨浩的喜欢是强制性的,所以就只在他四十岁的人生里,光是因犯强奸罪,就进了三次监狱。
郁东风调去杨浩那间监号,也并不惹是生非,但杨浩却不喜欢他,原因是他自己长的太磕碜,而郁东风又太英俊。
那天睡过午觉,大家起床坐板。杨浩最后一个起来,却扯着嗓子喊道:明天都“奇葩”早点起来,别他妈的像个娘们似的磨磨蹭蹭!
郁东风斜瞥了杨浩一眼,心里满是反感厌恶。
不一会儿,就在监号里坐板坐的最无聊的时候,“家里”又来新人了。
来的是新人,可来的这人却有点显老。
“你叫啥名?”杨浩问新来的那个头发掉光,牙齿掉了一半的老头道。
“我叫倪光伟。”那老头先是给杨浩规规矩矩地鞠了躬,然后说:“西北连天一片云,老鸹落到凤凰群,不知道谁是君来谁是臣?”老头讲的是江湖唇点。
江湖唇点也是过去绿林黑道的暗语行话,杨浩听不懂。听不懂他就急了。光着脚下地扯过倪光伟就是一个大嘴巴,并骂道:“问你啥说啥,跟我逗什么鸟语!”
倪光伟被打的晕头转向,毕竟也是年近七旬的人了。
杨浩打完人又重新回到铺位上坐好,并继续问倪光伟道:“多大年龄?”
“你是问周岁还是虚岁?”倪光伟被打怕了,不敢胡乱说话。
“还他妈磨叽!”杨浩又假装要下地,吓得倪光伟赶紧答道:“虚岁七十,周岁六十九。”
“好,回答问题就要这样干净利索!”杨浩说:“七十岁了进来,肯定是眼犯吧?别的罪你也犯不了。我说的对吗?”
“对是对,可是······眼犯是啥犯哪?”倪光伟害怕回答错了又要挨打,所以先答应下来,然后再研究话的意思。
“草,你都白活七十岁!”杨浩说:“眼犯就是性犯罪,你是吗?”
“哎呀,我······应该不算吧?”倪光伟说:“我也没做过什么呀,都是那些女孩自己主动的。”
“那些女孩?有多少女孩?”杨浩问道。
“九个,都是来我医馆学习的,”倪光伟说:“我是有老婆的人,要不是他们主动,我也不敢呐!”
“放屁!你个老不死的满嘴胡说,你是真欠揍啊!”杨浩说:“刘四,你下地,就在他身边站着,说一句谎话,就打他一个大嘴巴。”
刘四人高马大,倪光伟瘦小枯干,怕是刘四一个大嘴巴下去,能把倪光伟打死。倪光伟害怕了,说:“我说我说,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那好。”杨浩说:“先讲讲你的犯罪过程。”
倪光伟点了点头,说:“我吧,是中医世家,我们家历来品德端正,医术高明。传到我这辈吧,就更是精益求精,我呢······”
“闭嘴!”杨浩想听的是粉色故事,见倪光伟净是夸耀自己,立时就发了火,吼道:“打他,刘四!”
刘四是杨浩手下第一打手,听到杨浩有令,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嘴巴打在倪光伟脸上。
杨浩见老倪头倪光伟吓得想哭不敢哭,一个七十岁的老头站在那里抽抽搭搭,立时就笑了,说:“这回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说点真事?能不能憋回去,哭个‘奇葩啥呀’!”
“能,我能。”倪光伟保证着说:“只要你们不打我,我就一五一十从头说起。”
倪光伟说:“我开中医馆确实是祖传下来的。我家专治女人肾亏体虚病,这样,就有不少女孩来找我看病。我是不想整那事儿的,都是她们······”
“打他!这老闭灯又开始胡诌八咧了。”杨浩迫切想听正文。
“我说我说。”倪光伟见刘四举起了手,赶紧捂住脸说:“都是她们太招人喜欢,这年轻女孩,就那个地方······”
倪光伟越说越脏,越说越下流。尤其是在说十几岁小女孩的时候,郁东风立马就想到惨遭蹂躏的蓝冰,心就像被针扎了似的难受。
一时间热血上头,竟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竟忘记了自己孤军作战,竟大声吼道:“新来的那个老闭灯,你给我闭嘴!”
“哎,小比崽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我就说了,爱咋咋地!”郁东风见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了,索性就一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