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丞气的额头青筋暴起,一边双腿紧夹马腹,一边左手右手倒腾着缰绳,不悦的说道:“打仗的时候没看到这位三皇子的影子,打秋风他倒是玩的挺溜。晚上我就去会会他!”
“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金丞回头看着蒋奇墨问道:“先皇不是下了遗诏了吗,不让自己的公主去和亲,他们怎么还能提出这种要求?”
蒋奇墨低低的说道:“听说他们那里的东部草原刚刚经历了一场十几年难碰到的大雪灾,冻死了无数的百姓和牲口。这次好不容易找着借口带兵到了宋国,铁了心的来要带回和亲的公主,还要和我们宋国做生意,打开经济通道。要是我们不同意的话,他们就要和我们撕毁盟约,和契丹人一样带大军过来进攻我们的都城呢。”
金丞道:“先皇的两位大一些的公主,一位十四岁,一位十三岁,还没齐笈呢,就算要成亲也得等到明年吧。陛下的遗诏不是说了,要是谁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谁的皇位就不保吗,太后不会答应的。”
蒋奇墨看了他一眼说:“太后昨天收了一位义女,已经答应和东突厥去和亲了。”
金丞虎躯一震,失声道:“什么?”
“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蒋奇墨神情复杂的说:“是魏王之女,段雪瑶。”
英龙华听到这个名字也惊讶的变了脸色,不可思议的说了一声:“怎么是她?”
金丞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是亲眼看着段景榆把段雪瑶和段远山带走的,段雪瑶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中了英龙华一箭,生死不知。
皇宫里哪来第二个段雪瑶?
莫非是自己心尖上的雪梨?
想到此,他狂喝一声,骑着马冲了出去,身后的蒋奇墨和英龙华被他神经质的做法吓了一跳,忙加速追了上去。
金丞大吼一声:“蒋大人你招呼好客人,我先去看看。”
皇宫里不准骑马,金丞气喘吁吁的赶到太后宫里,入目一片肃穆的雪白,才知道前几天太后薨了,他震惊在当场,太后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就病死了呢?
景福宫里挤满了来吊唁的人,还有许多熟识的上官大人,大家纷纷和他见礼寒暄,金丞又耐着性子做足了一番繁文缛节。
他一边应酬一边找雪梨,四处也寻不到那小妖精的身影,只好看准时机溜到了雪梨以前住的屋子里,那里早已是人去屋空。
正当他急的团团转的时候,祥云偷偷的溜过来,金丞一看祥云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他抓着他的领口,急急的问道:“你是那个谁的好朋友吧?”
“你那个朋友呢?”
祥云被他抓着领口揪的喘不上气来,用尽全力才把自己的衣服救下来,喘着粗气回道:“禀中将,暮烟在前几天的宫乱里下落不明,找不到了。”
“不过瑶光郡主要我给你传话,说看到中将,就让我告诉你,她有急事找你。”
金丞一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急匆匆的又赶到了太后的宫中。
金太后的玉漱宫很大,段雪瑶一直住在她的宫里,好像就住在西南角的偏殿。等他急匆匆的赶到金太后宫中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一片张灯结彩的喜气模样,那西南角的偏殿竟然被几个宫人装扮一新。
太皇太后那里丧事还没办完,这里竟然就在悄悄准备女人去和亲!真是太讽刺了!
金丞本来就一身甲胄,风尘仆仆的,又俊脸寒霜一身肃杀之气,竟然没人敢拦他。正当他顺利的走到段雪瑶宫殿门口,想进去见见雪梨的时候,金太后被一群宫娥簇拥着从里面出来,看到金丞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铠甲都没脱,双目红红,嘴巴干的都起皮了。
她心疼的对弟弟说道:“你回来了?怎么这么着急?回来复命也要休息一下,先去我宫里换身衣服吧。”
“这是郡主的宫殿,你一个外男不要乱闯。随我到明辉轩去回话吧。”
金丞急急的朝姐姐行了一礼道:“太后,你不能把瑶光郡主嫁去东突厥。”
此话一出,周围的宫人全部屏气凝神,吓的大气都不敢出。
金太后凤眼含霜,左右看了几眼,提高音量不悦道:“怎么说这种没分寸的话,还不随我来。”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带着一群人走了。
金丞在雪梨的门前张望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到,她的门口还守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将士,他轻叹一声,还是转身跟着自己姐姐走了。
来到明辉轩,金太后先命人给他卸下铠甲,又伺候他沐浴更衣,等到他把心里那一团火彻底消化之后,才重新去见了自己的姐姐。
金太后坐在一张小榻上,神色凝重。
看自己好弟弟那猴急的样子,莫非他看上了段雪瑶?还是拿着她和段景榆做了什么交易?
最近段景榆突然就把前线的兵撤了回去,几十万大军撤的干干净净。父亲从前线送来了军报,说他把大军休整完毕,做好部署,不日就能班师回朝。
金丞已经带人把契丹人打走,父亲又要带着兵将回来了,还能把段雪瑶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打发东突厥,这简直是事事如意,她本来今天很高兴,谁知道她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又闹这一出幺蛾子。
她双眉紧蹙,感到一些隐隐的不安。
金丞终于收拾妥当,穿着一身崭新的素色交领袍,更显的猿背蜂腰,身材颀长,一张俊脸被风霜刮的黝黑通红,嘴巴干纹深可见血,可见整天在外面带兵打仗,他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想到他身上满身的伤痕,金太后不免有点心疼,柔声道:“你受苦了。”
本来这一刻满含温情,她以为会来一出姐弟情深的戏码,姐弟两人说会儿体己话。谁知道这个混小子张口第一句说的就是:“太后不能把段雪瑶送去和亲。”
金太后不悦的说:“诏书都下了。”
金丞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接口道:“我要娶段雪瑶为妻!”
金太后差点被他气死,你这个混小子和林大人家的小姐三书都走完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办婚礼。你看他倒好,张口就要娶段雪瑶,她真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东西,他莫非是出去打仗被人打坏了脑袋?
金太后揉揉眉心道:“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姑且不治你的罪,你在外人面前可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昨天诏书已下,蒙格可汗的三儿子拿独已经派人把婚书送回了东突厥,她段雪瑶现在可是东突厥可汗的妃子。要是被外面的拿独听到了,非带人砍了你不可。”
“再说了,你怎么能娶段远山这个叛臣的女儿呢?我不会同意的,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金丞一张俊脸跟开了染房一样,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上个月魏王之女和太子已经解除婚约,我们宋国没有适龄的公主和东突厥的可汗结亲,我已经收了段雪瑶为义女,太皇太后下月丧期一过,就让她和城外的蒙古人一起走,她嫁过去就是王妃,也算是高嫁了。”
金丞腾的一声站起来,提高音量道:“太后怎么能替段远山做决定,把他的女儿嫁出去呢?”
金太后冷哼一声道:“段远山从被下了大牢那一天起就是乱臣贼子,一个罪臣之女能替公主去和亲,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
金丞急急的说:“段景榆怎么会让他的亲妹妹去和亲呢?他一定会带兵打过来的!”
金太后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吧,段景榆已经退兵了,所有的军队都撤出了长江以北,爹爹不日就能班师回朝了。”
金丞一颗心沉了下去,是呀,段景榆已经把他父王和真的段雪瑶劫走了,怎么会带兵为了一个替身来和几十万大军硬刚呢?
要是自己不放他们走就好了,要是早点把雪梨接出宫就好了。
自己真是太糊涂了!
金丞有苦自己知,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不要脸的软磨硬泡了,他看着姐姐道:“我看上段雪瑶了,此生非她不娶,你要是不把她嫁给我,你和父亲就等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我也不带兵打仗了,她一走,我就出家当和尚,我们金家从此断子绝孙,你现在虽然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手握大权,可是再有打仗的活儿我可不干了,没有人再给你冲锋陷阵,你自己拿着剑上阵杀敌吧!”
这臭小子竟然在自己跟前犯起了浑,金玉妍被他气的浑身发抖。
他莫不是被脏东西夺舍了吧?!
“我现在就去和她圆房,等到下个月她肚子里揣着我的崽嫁过去,让那东突厥的可汗给我养儿子!”
金太后气的差点翻白眼。
金丞说完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起身冲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蒋奇墨和英龙华,金丞没有和他俩打声招呼,他提起一口气,提着剑,一个箭步冲去了段雪瑶住的那个宫殿。
金太后冲着蒋奇墨大喊一声:“他要去毁了瑶光郡主的清白,破坏我们和东突厥的和亲,你还不去拦住他!”
蒋奇墨大吃一惊,忙追了过去,英龙华也只好一起追出去。
等到两人追到西南面的偏殿一看,那混小子已经把门口几个护卫掀翻在地。
正在踢那郡主的大门呢!
两人忙欺身上前,英龙华一个箭步飚前,来到他身前,长剑一挑就给他卸了武器,蒋奇墨略一矮身一个擒拿手就把他当场拿下。
金丞被两人压在身下,挣扎无果才对蒋奇墨大吼道:“放开我,段雪瑶我看上了,今天我就要娶她,她是我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她嫁到突厥人那里的!”
蒋奇墨一边按着他的肩膀和胳膊,一边好言相劝道:“你不要冲动,她的身份尊贵又敏感,就算你要娶她,也要明媒正娶呀,怎么能在太后宫里破坏了一位贵女的清白呢。”
“你不要命了,也要顾及郡主的脸面吧?”
英龙华也好言相劝道:“金丞,你冷静一下,还是从长计议吧。”
金丞凑近他俩的耳朵道:“那段雪瑶早就被段景榆救走了,英龙华你不是还在城外见过她吗,里面那个根本就不是瑶光郡主,她是我的女人,我心尖上的人。”
“求你们两个放了我吧,我进去和她见一面,就见一面就行。”
蒋奇墨心里翻起惊涛骇浪,前几天金丞一脸春光得意,就说过自己有了心爱的女子,难道就是屋里那个?
他看了英龙华一眼,英龙华低低的说:“我们确实在十天以前碰到过段景榆,他身边的女孩我不认识,可她既然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保护段景榆,金丞既然也这样说,那我信那女孩就是段景榆的妹妹。”
蒋奇墨皱着眉毛问金丞:“那里面的这位郡主是谁?”
金丞低低的说:“她是段景榆送进来的替身,是我的女人!”
蒋奇墨又急急的问道:“那段雪瑶受伤了,可知道死没死?”
金丞双眼一阵闪烁,道:“那天情况特殊,当时她确实中了一箭在后腰,被段景榆带走了,生死不知。”
蒋奇墨沉声道:“要是她还活着,或许还能把这姑娘的身份澄清,要是她死了,估计段景榆会让她一直做这瑶光郡主也说不定。”
“那就麻烦了!”
金丞冷静下来,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蒋奇墨看他不再挣扎,就和英龙华打了一个眼色,两人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沉声道:“你最好打起精神来,不要犯混,也不要犯糊涂,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金丞痴痴的看了一眼他俩身后的屋门,他多希望雪梨能打开屋门出来见他一面,让自己看她一眼就行,可那屋门关的死死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打不过身前挡着的两人,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两人离开了。
雪梨被人点了麻穴,此时正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金丞一来她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等她跑出去打开门,就被身边的一个暗卫点了穴道放到了床上。
这个暗卫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女人,名字叫做瑞禾,是金太后留在她身边“照顾”她的。
门外三人的话瑞禾听的清清楚楚,立即去汇报了太后。
屋里点着安神香,床上铺着厚厚的被子,雪梨却觉得整个身体都像落在雪里那么凉。
悲伤和后悔就要把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