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草原,历经艰险的莫苍二人一身狼狈,可也总算平安到了目的地。
外族与中原的仇恨,不过是掌权者的资源之争。两方百姓承受最烈的战火,得最微薄的恩赏。
莫苍就知道,关外的放牧之人,也有心善温情。
相隔甚远,关屯的人只能含忧祈祷,只愿两人平安。
昼长夜短的夏日,吹着清爽宜人的微风。
孟长义送絮儿到南木棚门口,两个窗口撤了厚重草帘子,悬挂几束艾草驱虫。
一高一矮身影路过窗子,惹得里边好几个人抬头看。
“早些睡,养好精神,快则明后日,慢的话五天七天,到时我给你准备个惊喜。”
絮儿莫名其妙,这话可真够暧昧的啊,你个老光棍别来害我就不错了。
果然絮儿的担心还是有点依据的,孟长义能是什么温雅君子?一个十足的小肚鸡肠外加缺心眼!
桑果白里透粉时,两个小子靠抓各样虫子,养活了猪獾母子。
胡伯在动工盖房子之前,先给它们搭了一处石头窝。
巧织要用那个小缸装盐,但是獾子打洞逃跑非常快,小强和宝乐央求两日,才请动胡伯给他们帮忙。
孟长义让钱有抓回来一只活的小野猪,顺手拎回来两条蛇。
野猪这种东西,天生目力差上一些,但耐力极强,嗅觉敏锐,且为集群活动。打死一只死的都得小心带回来,生怕引来野猪群报复。
疯丫头想要个活的来拱地,想法虽好,可行性不高。
钱有得知用处后,虽然没套回来野猪,但是抓到两只小些的野羊。
絮儿在田里认真干活,没注意钱有去找孟长义。
同一批种子,同样的种植方法,苗势不同,恰好能区分出来土质强弱。
锄地的老丁见到絮儿,连忙招手让她过去。
“絮儿,我记得村里就属你会种谷子,穗大粒满。看看这片苗,到底怎么样啊?”
老丁这人唯有说到庄稼事的时候,才能一句接一句的不见厌烦,也不知小枣姐弟是不是更像他们娘。
松县主产为麦,大麦、小麦、燕麦、荞麦都有种植,谷子与糜子、豆、粱为倒茬作物。
在絮儿家乡,谷子才是主粮,糜、粱作为酿酒之用,许多人家种这些用来换钱度日的。
她倒是也想让麦子产量高一点,可惜还没琢磨明白,人就已经到深山开荒了。
这几日她为了守着谷苗,找野菜的事全都交给小枣几人。
“丁叔,我看有一些开始拔节的,今明两天让大家继续深耕清垄,高培土。
后日追加粪肥,等不来雨的话,就得挑水浇地了。”
叔侄二人说话间,手上的活并未停下。锄头在贫瘠的土壤中,总能翻出大小不一的石头。
这种地方锄地的辛苦相当于熟地的三倍,既要深锄费力,又要拔出苗间杂草弱苗,还得不时弯腰捡石头背在身上,装到一定数量走到远处倒掉。
老丁继续着刚才的话头:
“浇水不难,地里有井,比当初上河庄去河边取水还近呢。
这回的粪肥用马粪还是大粪?”
絮儿捡起几颗石头,用袖子抹一把脸才道:
“马粪现在用不够劲,得用大粪。罗锅爷爷看上了胡伯的大坑,非要去割杂草树叶在那沤肥。”
老丁憨笑道:
“那地方哪行啊!正村口,一股味不说,坑也太大了。
回去你劝劝他,我看别的话他不一定能听。”
“真让你猜着了,大嘴叔还有忘山叔都说他现在是老小孩,一根筋。
我不劝他,今晚回去我跟他抢,到时候丁叔站在我这边就行。”
老丁闷笑两声,问她抢大坑做甚,还不如一人一锹土填了。
絮儿又碰到一块石头,通过锄头传来的力道震得虎口难受。
“填它做甚,留着泡葛藤,等天热的时候,我们挑一批收拾出来,就算织不成布,拿到镇上换点布也成啊。”
老丁心里眼里只有这点地,什么吃穿他才不管。就连他自己也说,要不是有小枣,忍饥挨饿吃苦受冻免不了的。
“穿衣吃饭你们女子去操心,咱叔侄俩还是说说这地……”
孟长义背着手,身后扭动的蛇尾打在谷苗上,让庆七和金元看得牙根痒痒。
毛雀顶着一头汗过来问他俩:
“你俩看啥呢?不管管他啊?”
金元递他一瓢凉水,幸灾乐祸道:
“歇会歇会,等着看絮儿怎么收拾他。”
庆七有点不放心,叫两人凑近点开始支招。
“那老小子拿长虫吓唬絮儿呢,以前有小枣给她壮胆,今儿黑丫头没在。
你们说,等会要不要溜达过去?”
庆七搓搓手上的尘土,视线追着孟长义,眼见他不断缩短与絮儿的距离,脸上带了点紧张之色。
金元瞟一眼,迟疑道:
“这要是我家细细,我肯定二话不说冲过去。絮儿吧~”
庆七:“欸,来了!”
絮儿听见身后脚步声,抬手扣住草帽弯腰回头。
“孟大哥?你有事啊?”
孟长义此时还笑得骚气。
“啊,来看看你这用不用帮忙。”
蛇尾巴拍打谷苗的混乱响动,引得絮儿怀疑。
“你第一天开荒?那么多事不去忙,还有闲工夫来帮倒忙?
看看脚底下踩的,整个一条垄我白锄了!”
絮儿气不打一处来,也可能是正晌午人比较烦躁,总之拿着锄头一步一步推到孟长义跟前。
“等会出去给我把这条沟蹚顺!不然让你后日挑粪。”
孟长义无所谓香臭,一根绳上的一百多只蚂蚱,谁蹦跶不是蹦跶。
“我呀,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找到点好东西相赠,你自己琢磨琢磨是否有点恩将仇报了?”
絮儿回头,丁叔甩她一大截了都!
“没看我忙着呢?有心送礼还不快点?”
孟长义笑意深了三分,突然拿出身后的蛇,咧着嘴等她叫喊。
上次在草堆里那样子可不好,再怎么怕也得会张嘴喊“救命”才行。
絮儿死死咬着嘴唇,孟长义看着她脸色从晚霞色一点点变得煞白。
“哎!张嘴,喊啊?!”
絮儿提气,呼吸粗重。长虫在他手里,心底反而没有那么恐惧。
但源自灵魂中的怕依旧存在,尤其是变换花样扭动的躯体,让她有点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