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家出来,陈明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一是被顾将军的武艺折服,自己与之比较,相去甚远,另一是敌国外患势力强大,为大虞江山社稷,为天下黎民百姓担忧!
想要改变现状,大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变法图强,他坚信只需要三五年就可以看到新法的成效。前提是,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一定得坚持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会有那么容易的,历史上多少救亡图存的改革都以失败告终,平静的湖面上看似波澜不惊,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只有陛下和太子之心足够坚定,不轻易地为外物所动,我大虞的苍穹之上才会是湛湛青天。
就连在地上走的孩子都觉察出父亲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他试着问道:“爹,你怎么了?”
陈明回过神来,道:“没事,爹刚才想到一些事情。”
然后他看着儿子欲言又止的样子,道:“生儿,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云生这才鼓起勇气道:“爹,私塾里有位同窗,要我们一家去他家赴宴?”
“他家是有什么喜事吗?还是你听错了,他只是想让你去他们家玩耍?”,陈父疑惑地道。
陈云生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错,道:“他的母亲给他生了个小弟弟,家里要宴请宾客。”。
一个小孩儿竟能做如此大的主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陈父低头问道:“生儿,你的这位同窗,他姓什么名什么啊?”
“哦,他叫沈之南”,陈云生平静地回答道。
“姓沈……”,陈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难怪了!应该是那沈春林的孩子,他不好发请帖给我,怕我不愿意去让彼此尴尬,所以让一个孩子来试探一下我的口风。想到这里,陈父不禁叹了口气。
一旁的儿子见状,忍不住开口问道:“爹,那我们去吗?”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和紧张,似乎在等待着父亲的决定。”
“吾儿,想去吗?”,陈父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孩子,道。
陈云生眨了眨眼,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想!”,他用力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怀期待。
父亲笑了起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好,那咱们就一起去。”
儿子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他激动地问道:“娘也去,对吧?”
父亲笑着回答道:“对。”
小男孩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想象着一家人一同前往的情景,心中充满了喜悦。
翌日,陈云生去学堂以后,向沈之南转达了父亲的意愿,果然,下午沈家下午就送来一份请帖,邀他们一家于二月初八到沈宅赴宴。
待那日来临,陈明一家三口先与许观一家汇合,然后两辆马车一同前往,沈师三代人,沈松、沈春林、沈之南都在外迎客,见两家齐至,不敢怠慢,近前拜谢。
两个孩子聚到一起,沈之南于门口再待不住,手拉手到里边玩了。
看到这一幕,陈明与沈春林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许两家相继送上贺礼,其后入厅安坐。
与攀附权贵不同的是,今日来赴宴的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员,沈氏二房是清流门第,要不然背靠永王这棵大树,沈云不可能只在京城做了个太常寺协律郎这样正八品的小官。
也许正因为如此,永王这个做姑父的,才会对下一代最有出息的侄儿这么上心。
开宴时,妇人、孩童坐一桌,陈明与许观、杨继成、宋潜溪、王进等坐一桌。
最值得人称道的是,沈家不知道在哪寻了个擅长表演口技的人,在大厅的东北角,安放了一座八尺高的屏风,表演口技的艺人坐在屏风里面,里面只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块醒木罢了。
众多宾客围绕着屏风而坐。一会儿,只听见屏风里面醒木一拍,全场马上静悄悄的,没有人一大声说话。
远远地听到幽深的巷子中有狗叫声,就有妇女惊醒后打哈欠和伸懒腰的声音,她的丈夫在说梦话。
过了一会儿孩子醒了,大声哭着,丈夫也醒了。妇人抚慰孩子喂奶,孩子含着乳头哭,妇女又轻声哼唱着哄小孩入睡。又有一个大儿子醒了,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在这时候,妇女用手拍孩子的声音,口里哼着哄孩子的声音,孩子边含乳头边哭的声音,大孩子刚醒过来的声音,丈夫责骂大孩子的声音,同时响起,各种声音都模仿得极像。
满座的宾客没有一个不伸长脖子,偏着头看,微笑,心中默默赞叹,认为奇妙极了。
过了一会儿,丈夫打起了呼噜声,妇女拍孩子的声音也渐渐消失。隐隐听到有老鼠作作索索活动的声音,盆子翻倒倾斜,妇女在梦中发出了咳嗽声。
宾客们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渐渐端正了坐姿。
忽然有一个人大声呼叫:“起火啦”,丈夫起来大声呼叫,妇人也起来大声呼叫,两个小孩子一齐哭了起来。
一会儿,有成百上千人大声呼叫,成百上千的小孩哭叫,成百上千条狗汪汪地叫。
其中夹杂着噼里啪啦,房屋倒塌的声音,烈火燃烧物品爆裂的声音,呼呼的风声,千百种声音一齐发出;又夹杂着成百上千人的求救的声音,众人拉塌燃烧着的房屋时一齐用力的呼喊声,抢救东西的声音,救火的声音。
凡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有的声音,没有一样没有的。即使一个人有上百只手,每只手有上百个指头,也不能指明其中的任何一种声音来;即使一个人有上百张嘴,每张嘴里有上百条舌头,也不能说清其中一个地方。
在这种情况下,宾客们没有一个不变了脸色,离开席位,捋起衣袖,伸出手臂,两腿打着哆嗦,差一点争先恐后地跑了。
忽然醒木一拍,各种声响全部消失了。撤去屏风一看里面,只有一个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把扇子、一块醒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