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雪一团团地躲在大原城外城的阴影中，等待明日的阳光再消去。
在破旧的房屋中间，是肮脏又破败的街道。
路灯的光芒在街道两侧昏暗地闪烁着，大雪压境，扫雪的人已经早早归家。
一天只有二十卡币的活，就算再涨，工钱也高不到哪去，对付对付就得了。
反正也没人真的在乎。
街道尽头，有一只幡旗飘扬在寒风中，舞的激烈昂扬。
幡旗老旧，上面依稀绣有一个大字，“酒”。
今天，是宋老头家孩子回家的日子。
宋老头在酒台内慢悠悠地擦着已经开始发光的玻璃杯子，烛光照亮他苍老的面孔，上面挂着悠闲的微笑。
二十多年了。
宋老头从外城一个低微的小商人做起，一步步经营，犯过那许多的危险河流后，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家酒馆。也在外城拥有了一定的地位。
宋诚的出生，更让这个家变得圆满、温馨起来。那是一个争气的孩子，所有的外城人都知道他。
寒风的呼啸声被隔绝在温暖的墙外，却依旧凌冽。
宋老头慢悠悠地想着，今天的风那么大，也不知道诚儿啥时候才能回来。
学校的大车这次还会来这里送回他吗，或者，把他放在离家近一些的地方也好，至少不用吹太多的寒风。
临近过年了，外城的有钱人家都开始点上了花灯，漂亮的灯笼挂在屋外，就像是一个个引路的人儿，让人安心。
“啪嗒”一声，今夜的小酒馆迎来了第一批的客人。
客人的眼睛亮的像星星，又透着夜一般的深沉，宋老头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孩子甚至比自己还要厉害。
他的眼力和他的年龄一起增加，能白手起家走到今天，宋老头足以为自己骄傲。
那星星一样的少年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家伙，长相倒是普普通通，但是身上有一股别样的傲气，眉眼间多有不耐。
“两位小客人。”宋老头放下手里已经被他擦得发光的杯子，“需要点什么？”
“两杯你们这里最烈的酒。”
夜空星左右顾看道，“过年还有几天，这里就没人了吗？”
宋老头笑道，“快过年了，有钱人家都把酒打回去喝了。外面风雪大，出来久了，要是喝醉了，可就回不去了。”
莫驰道，“真是悲哀的外城人。”
宋老头只微微一笑，从酒柜中拿出一瓶酒，再从那些已被他擦拭的反光的杯子中拿出两个，为面前的两位少年人各自倒满一杯。
双手将酒推向前。
夜空星看着杯中的酒，摇晃了几下，然后一口饮尽。
“不够烈。”
莫驰轻嘬一口，皱眉道，“酒中杂质未免也太多。”
宋老头歉然道，“抱歉，二位公子，外城实在是比不得内城，这儿没有什么好酒。”
夜空星道，“你还有别的酒吗。您应该还有别的藏酒，对吧？”
宋老头想了想，然后道，“老头子确实还藏有一瓶不错的好酒，不过那是要留给我儿子，过年我们一起喝的。”
“如果两位贵客愿意，那我便请二位一起喝一杯怎么样？这样的大雪天还外出，想必你们也累了。”
让宋老头意外的是，那个从进门就一直不满意，各处挑刺的少年这次居然没说话。
夜空星道，“好。那就谢谢您了。”
宋老头转身绕过酒柜，走入后屋，夜空星于是笑吟吟看向莫驰，“你怎么不说话了？”
莫驰哼了一声，拿起杯子，继续饮他杯中的劣酒。
不多时，宋老头便从后屋出来了。
他一只手上拿着一瓶像是琥珀一般缓缓流淌的酒，就连酒瓶都是多面的玻璃制品。
另一只手上，则夹着三只高脚杯。
“哦。”夜空星微微笑道，“您还真有宝贝。”
“内城淘来的东西，在这儿，确实算是好货色了。”
宋老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知道，能在这个年纪就有这种气势的少年来头绝对不简单，可此时他却还是忍不住自夸。
“整个外城，可没多少人能喝到这样的好酒。”
他珍惜地为面前的两个少年各自倒上一杯，随后试探性道，“二位公子，来自哪里呢？”
夜空星浅呷一口，缓缓道，“黑星城。”
“黑星城，哦，黑星城。”
宋老头嘿嘿笑道，“大城，公子平日里，可喝了不少比我这要好不少的酒吧？”
夜空星道，“也没有。最近很忙，而且平常家里人也不让我喝酒。”
宋老头道，“管的严。嘿嘿，公子别看我是个开酒馆的，我平常也不让我家小子喝酒。喝酒误事儿！”
“哦？”夜空星似乎是来了兴趣，问道，“您家的孩子，多大了。”
宋老头道，“也是你们这个年龄，过年得有十三了。”
“哦。十三。”夜空星说，“哎，我父亲也老这样说，可是你看，我一旦出来，就根本不听他的了。”
宋老头说，“孩子们都这样。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总是希望你们好，可是总有管不住你们的一天。”
正一杯一杯，自顾自喝着那“劣”酒的莫驰这时忽然道，“老头子，你给谁当家长呢？我们可不是你的孩子。”
“哦，是这样。”宋老头连忙赔笑道，“老头可不敢当二位公子的长辈。说错了，说错了。”
夜空星摆手道，“没事的。”
他看向莫驰，莫驰的脸已经红了，“他已经醉了，你不用管他说什么。”
宋老头担心地看了一眼莫驰，而后道，“二位公子，喝完酒，可要住宿？外面风大，今夜怕是又要下雪。”
夜空星笑了笑，再呷一口那琥珀般的酒液，满足道，“就待一会儿。外面有大巴等我们。”
“哦？”
一听大巴，宋老头忽然眼神中透出一丝激动来，“二位，可是铁学院的学生？”
“哇哦。”一旁，好似已经醉醺醺的莫驰笑道，“老头，你可真聪明。”
夜空星道，“您也知道铁学院？”
宋老头有些自豪道，“我的儿子就在那里上学。或许，他还认识你们哩。”
“嘿嘿。”
脸红通通的莫驰笑道，“哦？那你说说，他叫什么名字，又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