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一愣,赶紧将房门一把推开,几乎要把后面的梨雨撞倒在地。挤进去环视一圈,房内全然没有梨欣的影子,连被窝都是空荡荡的。
旺子深感大事不妙,连忙转向一边的小妹:“你姐呢,去哪了?”
“她……她去……”梨雨低下头,慌张得支吾不出半句话。
梨致福又看了一遍屋子,里头似乎少了什么,细想一番,竟是那盏手提的油灯,便不由得惊喊:“这个伶妹,拿走灯,真的出去了!”
“她这么细个能去哪儿啊?”旺子着急地问。
“唔知……我有些想法,出去追下。”梨致福皱着眉说罢,又朝她命令,“你留在这里看实阿雨,不要跟来!”
旺子短促地应了声,看向梨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扯过她作出抬手要打的姿势,同时着急地质问:“你怎么不同我们讲!你知不知女仔晚上出街多危险,想害你姐啊?!”
梨雨只能慌忙抬手护住脑袋,发出些不成声的哭嚎。
另一边的梨致福跑到客厅,摸黑找到了角落的扁担,拔下两个竹条担就抓着那根木棍奔出了家门。
排除掉幽会,剩下的可能便是夜校,而从这里去车厂的路他熟得能闭眼倒走,如今小小天黑根本不算阻碍。
相比之下,上位梨雨几乎没法认路。她以前基本没去过爸妈工作的车厂,学校的方向也不在这边,更何况她的眼睛还不像这里的父亲一样适应黑暗;即使早一步跑出家门想通风报信,也被梨致福两下反超了。
不行,这样的话反而要靠他来带路,没法先一步警告姐姐们!上位梨雨赶紧动员整个大脑思索,几秒后急中生智般突然挥手划出了一道裂缝,又纵身一跃、回到了黄泉路上。
正在不远处朝这边走回来的敬缘见此阵势不禁吓了一跳,忙问:“雨妹,怎么这么急?”
“出了点意外,我要赶紧去欣姐那儿!”梨雨来不及细讲,又闭上眼睛强作平静、开始感受那个天地里的气息。
半分钟后,她察觉出了一丝上位梨欣的气场,便赶紧划出另一道裂缝,又忙不迭地跳了进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敬缘站在一旁。
这次的空降还算成功,她一出来便在不远处看到了两个姐姐,旋即喜忧参半地奔了过去:“欣姐!不好了!”
闻声回头的当然只有上位梨欣:“咋了,这么慌张……?”
“爸发现她出去了,正在朝车厂那条路追过来!”妹妹一口气吐出了整句话。
虽然已经隐约觉得不妙,上位梨欣还是吃了一惊,视线也开始在渐行渐远的自己跟妹妹身上杂乱无章地来回摆动:“这!真出事了……但我们怎么通知她啊?!她从来听不到我说话!”
上位梨雨也没有办法,只好过去跳着脚大喊:“姐!爸追来了,快躲起来!”
但梨欣只是自顾自地走着,也许是听不到声音,也许是脑子里专心想的只有今晚夜校会讲什么小说,或者放什么电影。
“傻瓜,快灭掉油灯藏着!被抓到你就惨了!”上位梨欣也咬着牙喊了一句,但“自己”还是没有反应。
而不等她们尝试其它办法,梨致福就已经跨着流星大步、从黑暗中突然冲了出来。
他的脚步声不响,说不定都没法吵醒在街道两旁那些屋子里睡着的人们;但声音刚露一点,梨欣便惊疑地转回了头。
当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说什么都晚了。
梨致福再次提速,三步并作一步地奔向漆黑街道里那点唯一的光亮,又用铁钳似的大手一把抓紧了提着那点亮光的纤细手臂:“作死了你,夜黑嘛嘛敢跑出街,这个方向想去夜校啊?”
梨欣八分惊恐两分懊悔地盯着父亲,尽力撬动唇齿说:“我——我只是去上课!那里能教给工作帮忙的事情!”
“上甚么鸟课,我教的不够你用?而且今日周六,哪有甚么技能课,你去玩的罢!”因为不能声张,梨致福压低了叱责的声音,但这让他从牙缝里挤出的每个字都成倍地加了怒火与分量。
配上满面沟壑纵横的怒容,他在昏暗的光线下简直有种青面獠牙的错觉。
“没有的事!”可因为被误会,梨欣反而多了几分争辩的勇气,“而且我不是去玩,我真的有在——”
“收声!还搏嘴!”梨致福往空中挥了一下木棍,只一个动作就已经把女儿反抗的意志打杀殆尽,“何况你知唔知女仔半夜三更跑出街有多危险?即刻同我返去,再叫我打跛你只脚!”
旁边的上位梨欣忍不住怒吼:“你耍你妈的脾气!听人家解释完要你命吗!”
上位梨雨忍住鼻子发酸的痒感,无力地扯了扯她的衣角:“姐……”
梨致福听不到这句责怪,用钢筋似的手臂扯上女儿便往回走;梨欣也听不到这句助攻,只能任凭完全脱离自己控制的手臂牵动整个身子离开原路。
紧咬牙关的她无暇为手臂的疼痛呻吟,也无法再说出一句不情愿,只有豆大的泪珠能自由自在地滚落眼角,随着摇晃的油灯光亮闪烁不已。
“可恶……为什么这个破地方只有你能听到我们说话,为什么我们连东西都碰不到一丁点!”上位梨欣跺跺脚,朝着渐渐隐去的光亮骂道,“他发火就有用,我发火就没用吗!”
上位梨雨说不出话,只能无助而悲哀地看着她。
上位梨欣喘了几口气,怒火被渐渐收回了心里,随后凝练成一股决然与冷酷迸发于眼中:“你先回去,我今晚必须进他的梦里和他理论一番。这个梨欣能受气,我没法再受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