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被浇了桐油,火势起的很快,起初官兵们还尽力扑救,可根本无济于事。
众人眼睁睁看着火势熊熊燃起,将粮食烧为灰烬。
人人垂头丧气,却无能为力。
萧晗璋垂手而立,神情莫辩,冲天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眼底有隐隐的怒气。
身后的沈青云已经瘫坐在地上。
他颤抖着指尖去抓萧晗璋的袍角。
“世子,到底是谁要害我们?这次赈灾粮若还送不到永州,我们可都是死罪。”
萧晗璋面无表情的伸手将袍角从沈青云手中拽出。
他转过身,整个人便笼在阴影里。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青云,眸光冰冷。
“沈大人难道不知道是谁吗?”
沈青云闻言一时有些怔愣。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应了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
他是在怀疑自己。
自己是苏相提拔上来的,他认为自己受了苏相的指使,火烧了赈灾粮。
来前苏相是找过他,可也只是让自己好好办差,有什么事与他通个气。
即便他也知道萧晗璋与苏相对立的关系。
但他不信为了陷害萧晗璋,苏相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他对萧晗璋怀疑自己也感到十分愤懑。
沈青云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怎会是我?粮食烧了我也是死罪。”
“确实是,赔死而已。”萧晗璋淡漠道。
沈青云脑子嗡得一下。
他犹自不信。
“世子还是把事情查清楚再下定论,苏相不可能弃永州百姓于不顾,来时他还嘱托下官定要办好这趟差事。”
萧晗璋觑了他一眼。
手中的长剑在地上戳了两下。
沈青云见状立马后退了两步。
萧晗璋哼笑了声。
“沈大人怎么如此紧张,我何时提过苏相了,怎么沈大人怀疑是苏相下的手?”
沈青云一时被他堵得语塞。
“那这件事便交给沈大人查吧。”
说着,萧晗璋便径自转身离去。
沈青云赶忙追了上去,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怎么能将这么大的摊子都扔在他一个人身上。
萧晗璋不耐的看着沈青云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嫌弃的用剑柄隔挡开。
“沈大人这喜欢抓人衣角的毛病最好改改。”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意这个,沈青云眉头蹙起。
“世子,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赶紧跟朝廷上报,大家好一起想想对策。若这次的赈灾粮还不能到,永州定会发动暴乱的。”
到时他们罪名便更大了。
萧晗璋没看他,挥手召来了程光。
“传令下去,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将粮食被烧的事传回京城。”
又期瞒不报?
程光看着萧晗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领命下去。
“你疯了?”沈青云一脸不可置信,“这种事怎么能瞒得住,这是欺君之罪。”
“那你现在就回去以死谢罪。”萧晗璋语气不善。
沈青云再次被堵的哑口无言。
反正横竖都是死,也许他有什么别的打算,沈青云只得这样想。
他心中有了些许期盼,便小心翼翼的问道:
“世子是不是想出了什么应对之策?”
“没有。”
他回答的这般干脆,让沈青云眼前眩晕了一瞬,差点跌倒。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到永州看看情况再说。”
萧晗璋说完提步便走。
“世子去哪?”沈青云也想跟上。
“睡觉,你留下善后。”
沈青云见他真的径直去了帐子,自己呆呆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努力劝诫安抚自己。
自己是读书人别跟那武夫一般见识。
一定不能说脏话。
所有剩余的粮食都清点完毕,最后剩余的就只凑了一车。
一队人马便只护送着这一车粮食去了永州。
沈青云心中实在是焦躁不安。
便非要和萧晗璋同乘一辆马车。
总觉得有他在上头顶着,自己能安心些。
结果萧晗璋竟还有闲心在车内烹茶,焚香,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沈青云便更焦躁了。
“这香好闻吗?瑶儿亲手配的。”萧晗璋忽然说道:“能清心安神。”
沈青云斜了他一眼。
“就怕世子回去后,她会成了寡妇。”
萧晗璋抬眸觑了他一眼。
果然人之将死,胆子也变大了。
竟敢这么同他说话。
萧晗璋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看向沈青云一笑。
“不会的,陛下舍不得我死,我到时把罪名全推到沈大人身上就行了。”
沈青云愕然的看着萧晗璋,满脸的不可思议。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要推下官出去抵罪?”
“不然呢?”萧晗璋淡淡道。
沈青云有些信了。
若真到了那种地步,陛下肯定要保萧晗璋的。
到时这事必须要推一个人出来担下全部罪责。
萧晗璋见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样子,绷不住一下笑了。
“看把你吓得。”
沈青云抬眸看了下他,知道他是在戏虐自己,心里石头才落了地。
“世子有心思跟下官开这种玩笑,还是想想到了永州如何跟永州知府和百姓交代吧。”
萧晗璋转着手中茶杯,轻叹了口气。
“本来正在想对策,沈大人非上来,一下便打断了本世子的思路。”
说着他便朝车外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青云唇线紧绷,也不欲再留。
留在这也是给自己添堵。
他朝外面大喊了句停车。
马车停稳后,他甩了下袖子便从萧晗璋车内出来,回到了自己车上。
待他走后,初九回头掀开车帘,看了看萧晗璋。
“主子,沈青云和您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他最近很黏您啊,你们不是情敌吗?”
话刚说完,一杯热茶便泼在了他脸上。
初九闭着眼胡乱抹了把脸,又安静的坐回了原位。
“不会说话就少张嘴。”
初九闷闷的应了句是。
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有什么问题。
明明是事实啊。
沈青云最近确实总缠着他。
又行了五日,终于到了永州。
永州知府马平川已年过花甲,形容枯瘦,鬓发苍白。
这段日子的忧心操劳已早已让他身子不堪重负。
看着只到了一车的赈灾粮,脚下一软,身子便要朝地面跌去。
萧晗璋赶忙扶住了他。
“马大人当心。”
马平川不甘的望着萧晗璋,两行浊泪从眼眶流下。
“天要亡我永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