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海城已经是公元一一三年的春末。
大军回到源启城时,全城都陷入了狂欢,草原上牧民们举着不奴族的旗帜追逐着军队,源启城所有人都出城三里,迎接他们的英雄回到家乡。
女孩们骑着马,将亲手编制过的花环,套在士兵们的脖子上,这是阿兰人的传统,这是姑娘们向英雄们表示,我想嫁给你。
刘行乐呵呵的站在人群的前面,挥舞着右拳,笑着高声大骂:“你们这群混蛋啊!每次吃肉都不带我!”
老阿拉什骑在马上,笑着说:“有骨头不也挺好?”
刘行把这老东西拉下马来,然后狠狠地抱着这家伙。
然后场面就乱了,人群把士兵们都拉下战马,给他们热烈的拥抱。
袁华满脸都是口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舔过他的盛世美颜,让他的发型都缭乱了。
但他喜欢这群游牧人的疯劲,他喜欢这些心思不多,简单爱恨的人们。
母亲和袁怡坐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切,都很开心,几个妇人将煮好的鸡蛋塞进车窗,让她们接都接不过来。更过分的,居然有人向马车里扔进来了一只灰兔子,把她们搞的手忙脚乱,哈哈大笑。这一次她们能真切的感受到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热情。
他们在源启城呆了三天,袁华带着母亲和妹妹参观了他们最初落脚的地方,告诉她们最开始的样子。
然后,一部分部队解散,另一部分山海城的部队登船,回去山海城。
在山海城的码头,又是另一种感受,刘玉带着所有人在码头作揖,向远征的军人们致以最高的敬意。
数万人整齐的作揖,让所有战士都感受到灵魂里的感动和骄傲。有的士兵抱着勇士的骨灰,流着泪,轻声说道:“你看到了吗?他们都来看你了!”
等军队走下海船,人们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音整齐的如同山呼海啸,更多的东西被送入了行进的军队,更多的花环被套在勇士们的身上。
刘玉严肃的对袁华说道:“你很懒!信写过两封,后面就没写了,是不是?”
袁华站在码头上,尴尬的摸着鼻子。
刘玉也不管他,伸手扶过袁母,笑盈盈的带着她们向着城市的广场走去。
然后,乞力走过袁华身边,在他耳边说道:“你很懒啊!”
然后,老阿拉什走来,说道:“唉!还是这么懒。”
然后是刘行,“懒啊!懒啊!”
古尔丽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最后连古塔都走上来,刚刚说了一个“你。。。”,就被袁华直接踢了屁股,揉着屁股嘻嘻哈哈的跑了。
第二天,人们聚集到那个山崖下,再次刻上了五千七百八十二人的名字,这些人来自各个城市,但他们的名字永远的刻在山海城后面的山崖上。
袁华看着那些名字占据了整片山崖,心情有些沉重。
老阿拉什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妻子,肃穆站在那里。他对妻子说:“若有一天,我的名字也被刻在这里,不要流泪,那是骄傲,要笑!”
妻子摸了一下他的脸庞,温柔的说:“我永远为你骄傲!”
女儿也跟着说:“阿爸,我也骄傲!”
阿拉什笑了,这老货笑起来还挺帅。
乞力今日也带了一个女孩。
现在,光棍只剩下袁华和刘行,当然还有那个还在回程路上的崔叔。
接下来几日,袁华先是安排好母亲和妹妹,然后又给他忽悠来的三位道长安排好了一切。
再次去到沿河工业地带,找到各个部门的匠师们聊天,看看有什么工业和材料上的进展。
你还别说,袁华安排崔力搞的那个弹簧,终于有匠师做出来了,
袁华拿着这根手臂粗的弹簧,傻笑着,这下他的减震车身,终于可以开始搞起来了。
然后,一位匠师将一大叠纸张资料,搬进大型水力工坊的二楼工作间,袁华看到这些纸张,高兴的问匠师:“你们造出纸来了?”
众工匠点头,只是告诉袁华,“这东西目前产量还不高,只能提供给匠师官和我们用来做一些记录,并不对外销售。”
袁华抚摸着这些黄黄的,有些粗糙的纸页,兴奋的不得了,呜呜呜,上厕所有救了。
紧接着,那位经验丰富的工匠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叠放整齐的纸张缓缓展开。随着纸张的展开,众人的目光也被紧紧吸引住。就在这时,只见工匠又一次伸手从身旁的工具箱里取出了两样物件。
袁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东西,整个人仿佛瞬间石化一般,呆立当场,完全无法动弹。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竟然是铁轨和铁路运输车厢!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令在场所有人都惊愕不已,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而袁华更是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居然有着如此大胆且宏伟的计划:要用铁轨将整个沿河工业地带紧密地串联在一起!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工业风。
一个汉人大匠师,指着这些图纸说道:“这一张是铁轨的样式,这一张是铁轨铺设的地图,我们计算了一下,需要铺设大约三里地。最后这一张是车厢的设计稿。另外这两个是模型,我们在考虑应该比铁矿用的要大些。”
袁华眼睛发光,问道:“你们怎么想到要用这些的?”
一位大匠师说道:“当我们偶然间发现煤矿正在使用某种东西时,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这种玩意儿同样适用于我们所在的工业区!毕竟,每当下起倾盆大雨的时候,那满载货物的车辆沉重的车轮碾压原本由煤渣铺成的土路,路面会变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冰雪一冻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让我们苦不堪言。”
袁华继续问:“这些东西的动力是什么?”
另一位大匠师说道:“是马,我们用两匹马来拉动车厢。当然,我们还想过用水车加齿轮组来驱动这些车厢,只是工程量太大,我们最后还是决定用马。”
袁华指着这图纸说道:“你们去申请专利吧!先在山海城试点,然后再推广去其他城市。”
然后,袁华又指了指弹簧,纸张,激动的说道:“这些都可以申请专利,你们干的非常好,非常好!”
袁华再次认真的看了轨道的设计稿,工字型钢加枕木,枕木之间填充矿渣和煤渣,这样,在两个铁轨之间,会形成一条透水的道路,下雨天也能够使用。
他给了一个简单的建议,“可以在车厢前部为拉车的马匹,加一个简易的茅草。棚,这样大雨天,马匹不会被雨淋湿,可以有效防止马匹生病”。
最后,袁华还看到了一个工匠们自己发明的东西,水龙头!是的,就是水龙头。只是设计思想非常奇葩,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反正袁华是从没想到过,水龙头能这样玩。
这是一个动物皮管加金属结构的设计。进水口那一头,用鱼胶加铁丝紧死,保证不漏水。出水口那一头的皮管,会伸进一个铁管,铁管上有一个扳手,把扳手打横,铁管中间会有两根细铁柱会夹死皮管。
握草,这设计很有原始工业风啊!
袁华没有发表任何建议,反而大声表扬他们的设计很有创意。他不想阻断人们自由的设计思想,他很高兴看到完全不一样的设计思路。
工匠们也很高兴,他们向袁华介绍,水管内部也涂有隔水胶,皮管缝合用的是三层细麻线,错位缝制,在涂上最好的防水胶水,保证不会漏水。
一位工匠说道:“我们已经测试三十天了,目前都很正常,就是不知道冬天寒冷的时候效果如何?”
而且这群货,还在商量如何量产,是不是搞一个风力缝纫机?
袁华彻底懵了,风力缝纫机是什么鬼?
他不明白了,问道:“这水龙头这么短一支,有必要上水力缝纫机吗?这一年能做多少水龙头?”
一个大匠师站出来说道:“这不是仅仅只卖山海城的,这个水龙头我们可以卖给周边所有城市和部落。另外,缝纫机空闲的时候,还可以做衣服,做船帆!这些也要消耗很多人力,我们山海城只有五万人,我们都有在带徒弟,可徒弟上手需要很长时间,有技能的人力一直不足。”
袁华拿起水龙头再次认真看了看,他的眼睛透过这个小小的东西看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
不奴族的工匠,已经开始了自我进化!或者说,不奴族的工业体系开始一点点自我成长。
他不禁感慨,这些工匠有的来自大汉,有的来自乌孙,有的来自阿兰。他们以前是木匠,皮匠,铁匠,石匠,可一旦融入不奴族的工业体系,在充分的物资支持之下,人类的创造力会被自然释放。
以前,是他一直在一点点引导,可今日这个孩子开始试着自己站起来行走,虽然还很稚嫩,还摇摇晃晃,可他们开始在人类的历史里迈出了属于不奴人自己的步伐。
袁华站直身体,不奴族现在只需要时间,需要安全的空间,不奴族的文明终于开始起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