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无话,等到了店内,穆九澜收拾了几下,却感觉怎么也心神不宁的,商有灵看着那个叫什么芸儿的眼神总是有些奇怪,她自认也算是个正常的女人,应该是足够敏感的。
“难道真是什么苦命鸳鸯的戏码?”
她暗想,确实,一个去了伎馆,另一个则灰头土脸流落街头,怎么看怎么凄凉。
脑补了十几出大戏的穆老板,决心要一探究竟。
她在房间里捣鼓半天,却是只打雷不下雨,桌子椅子响了一阵,又安静下来,接着将被子一扔,那布团压在床板上发出巨大声响,继而,一切归于宁静。
但,本应躺在床上休息的穆老板此刻却鬼鬼祟祟地躲在自家门板后头,注视着窗外。
她怎么可能睡得着,不过是做个样子,想着说不定商有灵也睡不着,说不定会出来有所动作。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酒楼的小院里也没有丝毫动静。
“该不是算错了吧……”
姑娘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不可能啊,姑娘我阅人无数……”
实则也从未谈过哪怕一个男朋友……
不知道这位是哪儿冒出来的自信。
“难道真是我言情剧看多了?”
穆同学逐渐陷入自我矛盾陷阱,无限拉扯。
“嘎吱……”
就在她马上决定去外面打一套太极拳算了的时候,楼下的小门微微响了一声,打开了……
正是商有灵的房间。
穆九澜立马缩了回去,忘记自己十秒钟之前还差点要放弃,立马又兴致勃勃,神采奕奕地想着不愧是我。
话不多说,只见商有灵偷摸看了四周,确认无人,便飞快地顺着墙根溜到了大门口。
一转眼,便不见了。
穆九澜着了急,发了慌,眼看着商有云要跑,忙追上去,可惜不敢发出太大声音,也就快而小步地走着,只是担心追不上。
幸好,出了九家,商有灵似乎也放下心来,减了些速度,勉强能让穆九澜跟上了。
她不敢跟近,只是远远地坠着,只求不被发现便是。
一路迤逦,却发现这路线未免也太熟了……
穆九澜差点气死,这不就是回伎馆的路线吗?早知道,老娘在那儿等着你多好。
倒也不算意料之外,既然支走了她这么个超大电灯泡,那么暗地里去会情人也无可厚非。
鸳鸯手帕青纸伞,玲珑骰子安红豆,古代多少美好的爱情故事不都是从幽会开始的嘛。
但穆九澜看着商有灵被月光映照的一点侧脸,心里有点酸溜溜的。
她直骂自己真是痴傻,九家的事尚且未决,还好意思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又往前跟了几步。
是了,商有灵……伙计……
她想起老徐的话,心中怅然。
果然,那小子躲在后门,不多时,出了一个娉婷的身影。
不是芸儿,还能有谁?
“我今日得了二十两,赎你足够。”
商有云倒是开门见山。
穆九澜仔细想了想,也确实,他们若要长长久久,自然得先让芸儿离了伎馆那身份。
以后呢,他们就会在乡下盖一所小房子,生三个胖娃娃,谁也不会知道他们曾经的磨难……
“不对啊……”
穆九澜突然想起,商有灵哪里来的二十两?
虽然他们前些日子生意不错,虽然穆九澜包吃包住确实能让伙计省下不少钱,可二十两……
她心中警铃大作,又细细咀嚼老徐的话。
“是他!”
其实穆九澜或许早就猜到,可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是死也不愿承认的。
她盖起这九家,便是有义气所致,她对待伙计好,也希望他们永远同自己站在一边,而今……
“不可能……或许是有人愿帮助芸儿却不愿出面……”
她又想,实在不觉得商有灵是那样的人。
“我帮一个杨老板做了些事,这是他的报酬。”
杨老板?
杨耿?
穆九澜感觉手脚都麻麻的,好像没了知觉。
所以……真的是商有灵出卖了她,出卖了九家?
就为了二十两?
“做点事就二十两?”
那芸儿狐疑地看他。
商有灵见四周无人,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我在一酒家做伙计,隔壁老板让我给菜里放些东西,便答应给我二十两。”
穆九澜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此刻觉得商有灵的俊脸似乎都透着邪气,他,他怎么可以……
“哼,所以呢,赚着这种脏钱,倒是不愿意姐姐在伎馆?是觉得没有脸面?”
“姐!”
姐姐?
穆九澜感觉震感还未消失,又来了新的余震。
是那个因灾情失散的姐姐?
“将你赎出来之后,我会去官府衙门,说是我猪油蒙了心,因被那客人打骂便下了药报复,和店家无关,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穆九澜倒没想到商有灵做得是这样的打算,咬了咬嘴唇。
“可人家的店,以后难道还开得下去。”
芸儿忽然一甩袖子。
“商有灵!”
穆九澜很少看见商有灵如此生气,他大喊的,似乎正是自己姐姐的名字。
“我去将钱交了,其他的你不用再管。”
芸儿,也就是商有灵的姐姐商有芸看了男人许久,忽然笑起来:“你知道我到底要什么?”
“我可不愿跟你回去,找个男人嫁了,”她笑得越发放肆,于寒夜中仿佛一朵盛开的蓝色鸢尾:“我告诉你商有云,”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愿意呆在伎馆,哪儿也不想去。”
“你!”
不等商有灵多说,她一挥手,几个男人冲过来,一阵乱拳,将这个叛徒伙计赶了出去。
穆九澜远远看着这一幕,差点惊呆了。
这是什么剧情?
她等商有灵走远,想了想,还是没有跟着,而是转身又走进了伎馆。
“是你?”
这次只有商有芸还在,倒是没有引起上回那种风波。
“我就是那酒楼的老板。”
商有芸听了,轻笑一声,似是嘲讽:“不要轻易相信皮囊。”
“那你呢?”
穆九澜问。
“什么?”
“你认为该相信什么?”
“自己,我只相信自己。”
商有芸轻声说,之后,似乎转身想走。
“你是真的不想离开伎馆?”
穆九澜忽然问:“你想要什么,我或许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