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仪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思索半晌后才终于开口:“既然赵素兰和周鸿一向自诩出身高贵,那身后事自然也应该体体面面。这样吧,你到库房去取三千两银子,到法华寺为佛祖塑一座金身。再把赵素兰母子的骨灰装坛,镇压在金身底下。”
孙源都惊呆了:“王……王妃……有必要这样吗?”
谢妙仪严肃点头:“很有必要。既然事情已经做了,我好人做到底。去把周芙、周娇的尸身一并找回来,焚烧装坛后一起‘供奉’在佛像底下。记得留三个位置,等将来周帷母子和玉竹驾鹤之后,让他们整整齐齐一家团圆。”
世人都道怪力乱神是子虚乌有,可谢妙仪自己就是重生之人,周鸿和周芙明显也有前世记忆。
万一周家人也像她一样有机会重生在一切开始前,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谢妙仪曾听旁人说过,神佛有灵,亡者是不能进入寺庙的。
要是从一开始就被供奉在里头超度,也不能再出来。
干脆就让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镇压在庙里,运气好的话,就让晨钟暮鼓诵经声超度他们往生极乐。
若他们罪孽深重不配往生,就镇压在那也挺好。
孙源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又将周帷在大街上发疯的事说了一遍:“他就那么浑身是血,披头散发又脏又臭,拖着半边不能动的身子在街上胡言乱语了半天。最后还是大公子下令,将他扭送到京兆府。京兆府那边说,按律杀人该偿命。但周帷和死者都是谢府的罪奴,该如何判决,还请王妃示下。”
谢妙仪认真想了想:“周帷杀人偿命,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他现在又伤又病,让狱卒仔细着点别弄死了。我还想让他多活一阵,好向世人昭示王爷的无辜呢。”
“奴才明白。”
孙源麻利应下后,又说了其余两人的情况。
周老太婆原本就痴痴呆呆,发生这种事情之后更呆了,总是神神叨叨念叨着谢妙仪的名字。
玉竹也被吓傻,畏畏缩缩不敢再说话。
目前两人就这么待在马厩里,倒也相安无事。
谢妙仪已经不是很关心:“那就这样吧,吩咐尤管家看紧,以后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就不必再来回禀了。”
孙源点头称是,又汇报了几桩外头铺子上的事儿,才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这是大公子的贴身随从刚刚送来的,请王妃过目。”
谢妙仪打开一看,人都气笑了。
谢承泽在信上说,他必须出去走一趟货,归期未定。
她之前曾提过一桩生意,他早就就已经联络旧友暗中悄悄置办货物。如今出货的时机已到。趁着为内廷司办差的功夫,顺便将那批货出手……
谢妙仪之前说过的生意,不就是与雍国这场战事?
她原先还想着,或许可以通过这场生意,为谢家谋得一个皇商的身份。
谢承泽如今虽有个内廷司的职位,到底不是正经皇商,更不是正经官职。
如果能倚仗之前的准备为战事出力,从而赢得入仕的资格,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要是开口明说,谢妙仪当然不会不愿意,还会亲自跟萧昀提这件事。
结果,竟趁她大婚不告而别。
其实谢妙仪也知道,谢承泽之前之所以不说,大概是跟叶青菀一样,不想影响她成婚的好心情。以他的谨慎,多半也提前跟萧昀通过气。
也就是说,在她欢欢喜喜筹备婚事时,他们三……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林怀瑾,他们四个人,早就在背地里谋划好了一切。
谢妙仪成完婚扭头一看,新婚夫君没了,闺中密友没了,兄长也没了。
谢妙仪:(??へ??╬)
为战事出力毕竟是正经事,她实在没有立场生气,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他们平安。
顺便又给孙源加了一百两银子,让他到法华寺去的时候顺便多添些香油钱,求菩萨保佑她的至亲挚爱挚友平安,也保佑所有的将士们平安。
到了出嫁第三天的时候,正好是十五。
按规矩,也是皇室宗亲及命妇可以进宫请安的日子。谢妙仪有意缓和萧昀和魏太后之间的关系,一大早就进宫求见。
结果等了一个时辰,魏太后才派人出来说她今日身子不适,不见任何人。
这是谢妙仪早料到的结果。
她心中毫无波澜,恭恭敬敬告退。
在离开前,还特地在寿安宫外磕头请安。
礼数做得很足!
从宫里出来,谢妙仪直接回了谢府。
新嫁女三朝回门,今天也是她回门的日子。
因谢承泽不在家,是目前还借住在谢府的林怀瑾操办了一切。
原本办的妥妥贴贴,偏偏有人要在背后嚼舌头根,说谢妙仪这个王妃都是表面光鲜。
才刚成婚一日,新婚夫君就随军出征,搞不好下半辈子都要守寡。
这话不知怎么传到林怀瑾耳朵里,第二天就将那长舌妇家里在朝为官的男人给参了。
如今雍国来犯,摄政王领兵在外,嚼这种舌根,说好听点是诅咒摄政王,说难听点便是诅咒大盛战败,也会让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寒了心。
别说小皇帝,魏珩头一个大发雷霆,凡是牵涉其中的该杖责杖责,该罢官罢官。
经此一事后,满京权贵皆知小皇帝和魏珩都护着谢妙仪,她那义兄林怀瑾更是个撒泼打滚的无赖。
一张嘴满口仁义道德国家大义的歪理,三个御史加一块都不一定说得过他。
被他盯上就跟粘上狗皮膏药似的,非要扯下一层皮不可。
哪怕很多人依然在私底下看不上谢妙仪,也投鼠忌器不敢再说她是非。
只是依旧有人很好奇,那摄政王府的宠妾谢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摄政王不近女色多年,前些日子突然接了个宠妾入府,宠的跟眼珠子似的。听说啊,还特地跑到宫里向魏太后替她讨吃食。
如今正妃谢氏入门,倒是不曾再听见那宠妾的消息。
先有宠妻谢氏,再有正妃谢氏,听起来咋那么不正常呢?
谢妙仪也知道这事很诡异,于是特地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命王府护卫大张旗鼓护着一名帷帽遮面的女子离府出京。
对外的说法是,反正王爷出征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与其让那谢氏就这么守着,倒不如放她回家去与亲人团聚重新找个好人家。当然,这肯定是王爷的意思。
摄政王正妃谢氏最是贤良淑德,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容不下妾室的事情来。
是摄政王疼宠妾室,怕耽误了她,所以才忍痛出此下策。
不管大家信不信,也不管外人怎么说,反正这事终于有个结果。
摄政王府的宠妾谢氏,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从此消失。
不过是个无名无份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妾,在王府已有正妃的情况下,根本不值得多费功夫关注。
用不了多久,盛宠一时的摄政王府谢夫人就会被所有人彻底遗忘。
不知不觉,萧昀离京已半月。
谢妙仪算着日子,特地给魏珩写了封信。
信上只说了一件事——
叶青菀已随军出征,常伴摄政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