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花束,但其实一朵花都没有。
满满一束都是雪花松、诺贝松、马尾松,层次分明、丰富多样的绿色枝叶组成了一棵能拿在手中的小树。枝叶中还添加了松果、尤加利果、乌桕果、干柠檬片等做点缀装饰,青翠绿与枯棕色的相辅相成,营造出了冬季特有的萧瑟干燥的感觉。再配以自然松果香薰气息,令人恍惚置身于白雪皑皑的古老森林之中。
阿弥第一次见到这种礼花的搭配方法,都看得出神了。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言谨看她喜欢,又把另外的礼物也送了出去,还和她开起了玩笑,“都说今天要吃苹果……但我这个苹果,你可不能吃啊……”
透明礼物盒里装的,是一个红苹果样式的陶瓷糖果罐。
顶端还有一节果柄和一片绿叶,整个罐子饱满圆润、颜色鲜艳,非常可爱。
都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除了贴合节日气氛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暗示。他说话的样子,也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洒脱,好像在尽量避免让收礼的人感到负担。
阿弥有些为难了,“这……又请吃饭又送礼的,我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下回我去你店里吃饭,你给打个折就行。”言谨笑着回答,说话时,还微微后退几步,不经意地和阿弥之间留出了一个礼貌的距离,“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附近有夜市,我们要不要去那边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了一条人声鼎沸的商业区。
阿弥抱着花,言谨提着礼盒,并肩走在烟火缭绕的小吃街里。
没有了餐厅那种刻意营造的浪漫氛围感,吵闹的室外环境反倒让阿弥感觉自在许多。
一路上,他们吃了肉夹馍、烤土豆、炸鸡排还有糯叽叽的芋泥麻薯。走了一圈下来,肚子都圆了不少。
夜市里人来人往,年轻的女孩在饰品摊前挑选着闪闪发光的项链和耳环,小孩子们缠着父母,要买气球和毛绒玩具。
甜蜜的情侣随处可见,阿弥和言谨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在人群中慢慢前行,彼此礼貌客气的样子,与周围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走过一个售卖鲜花的小摊,年轻的女摊主正忙着为顾客**一束束色彩斑斓的花束,和言谨对视一眼后,她马上笑着问:“这位帅哥,要不要给女朋友再买一束玫瑰呢?”
被问及的两位客人尴尬得面面相觑。
言谨立马解释,“我们不是男女朋友……而且我们已经有花了……”
“啊,抱歉抱歉!”女摊主难为情地笑笑,马上转身去收拾摊上的鲜花。
“又发生这种事了……”经过那家卖花的摊位后,高个的男人突然叹笑道,“难道我们真的很般配么?好像遇到很多人,都爱开这种玩笑……”
“绝对没有这回事!”阿弥立马回答,生怕旁人的话让言谨产生误会,“在我眼中,你就是认真负责的优秀教师,不管别人怎么讲,但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希望能尽快撇清关系,阿弥索性一口气把话说绝。
没想到言谨却不按套路出牌,笑眼盈盈地看着她,“假如说,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呢?”
阿弥徒愣一秒,立刻答道:“如果有,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她的表情太严肃板正,惹得言谨忍俊不禁。
“南宫弥啊……你就这么害怕被我告白吗?你在店里做事看起来风风火火、说一不二,怎么在我面前就跟一只软脚虾似的……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吓得……”
为了缓解气氛,他还不忘在阿弥的头顶来上一巴掌。
“呃!”阿弥吃痛地摸了摸脑袋,忽然想起学生时代上课打瞌睡,被他用书本敲头的经历。
“不过说句实话,不久之前,我的确对你有过‘非分之想’……”言谨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她。
发现阿弥就要慌张起来,他连忙把话解释清楚,“但事实就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一瞬间,只是我晃神的错觉罢了。”
他静静地微笑着,想起与她初见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刹那间的心动真实无疑,但她是他曾经教过的学生,这点也毋庸置疑。
在惑乱人心的悸动感和旁人不假思索的玩笑中,言谨有些许游移过。在某些想起阿弥的瞬间,他纠结着到底要怎样梳理这份奇怪的感觉,但最终他没有办法跨越那道心理界限。
“你是我的学生,只要我想起这点,我就觉得自己那所谓的心动来得莫名其妙……兴许,只是被一些美丽瞬间所震撼到吧……我也想过要不要真的追求你,可当我换位思考后,发现这种事情对你来说一定很难接受,所以在你视为‘变态’之前,我决定及时打住。”
他说得很轻巧,好像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他知道该怎样平衡自己的理智和情感。
“而且我说的没有成婚的打算,也是认真的。”他轻轻地叹息一声,继续和阿弥走在夜市街上,在喧闹声中,用稍显寂寥的声音缓缓说,“总觉得到了一定年龄之后,就越来越难以建立亲密的人际关系了……如果要开始一段新的关系,就意味着要结束一段旧的关系,但这两种关系,到底哪一种关系才能更长远、更稳定、更让人感觉舒适呢?我需要在其中做一个权衡取舍……你要得到一个人,就意味着要承认失去那个人的风险,但其实我比较保守,比起失去,我更宁愿没有得到过……所以,我觉得我和你之间,当下就是最好的状态,互相帮帮忙,偶尔见见面,像普通朋友一样陪伴和来往,对大家都不会造成负担……”
阿弥看着前方,认真地听着他的话,正要说话时,耳边又传来他的笑语。
“虽然我这样想,但实际好像还是给你带来了些许负担?”他笑得花枝乱颤,还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那也是因为你做事确实有些迷惑性……”阿弥皱了皱眉。
“所以说啊,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男人都会说谎……”
“不对,是人类,都会说谎。”阿弥叹气,“可是真的和别人没有办法建立亲密关系吗?总感觉你的理论好像在做数学题一样……在你面前的人都是一道题,只有从那个人身上解答出符合自己预期且完全正确的答案,你才会向前一步。”
“差不多有这么个意思……可是,你真的能看清一个人、从他身上得到正确且唯一的答案吗?人都具有不确定性,我想我永远都得不到正确答案,所以,我弃考了。”
“你的答题卡上,写着‘不婚主义’……”
“对。”言谨笑得洒脱,眼神却有几分无奈,“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承担某个人今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