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以季昀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能离开医院的。
但是吧,有钱能使鬼推磨。
乔逸宁充分理解季昀着急回家的心情。
他强行把人按在医院躺了五天,等季昀能被抬到轮椅上推出去溜达了,乔逸宁才勉强答应让季昀出院。
当天季昀就想回双柳村,乔逸宁知道他迫切出院的原因,要求必须让自己开车带他回去,否则就面谈。
鉴于自身半身不遂,不良于行,季昀只得同意。
“赶得上吗?”
“赶得上。”季昀说,“我们村里的习俗,丧事要办七天。我这个为人子的在他生前什么都没做好,死后既不露面,也不守灵,就更说不过去了。”
“哦。”乔逸宁余光看着季昀,“可是他们对你一点也不好吧?”
可能是从小无父无母的缘故,乔逸宁不太能理解这种感情。
他只知道要是有人对他不好,巴不得他去死,那他一定会跟对方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季昀沉默了很久,说:“到底是血缘至亲,割舍不掉的。”
哪怕这中间有再多的矛盾,在生死二字上,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车开到季昀出车祸的那段路,那里早已被清理干净了,来来往往的车辆在正常行驶。
季昀始终盯着窗外,眼睛一眨不眨。
“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金灿灿会在哪里。”
场景那么混乱,救人都来不及,谁会注意到一只躺在角落的小猫呢。
醒来的第一时间,季昀就给宁致发消息报平安,拜托他到附近找找金灿灿。
宁致找了一天,跟他说没找到。
没人来带金灿灿回家。
他来了,找不到金灿灿。
车祸的事情传到网上,很多人都说要不是季昀,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各大网站都在声讨季昀,让他为这场车祸负责。
后来经旁观者传出的视频和分析,当时季昀车开得很快,但并没有超速,有人别他的车时,还慢了一些,该负责任的人不是他。
下面众说纷纭。
季昀没再关注过网上的风向。
“我不应该带金灿灿跟我一起回家的。”
要是那会儿他多点耐心,把金灿灿抱回家,就不会有这事了。
“老婆,你要这样想啊,或许是你家金灿灿预见了这件事,所以才要跟你一起来的呢。”乔逸宁缓声说,“猫猫知道你对她很好,也想对你好啊。”
“我宁愿死的人是我。”季昀的声音轻不可闻。
乔逸宁耳朵尖,也明白季昀话中的意思。
他宁愿死的是他,而不是金灿灿,也不是他爸。
“胡说八道,要知道你这么说,你家金灿灿晚上八成得爬你的床,抓花你的脸信不信!”
后来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到双柳村,天色已不早了。车子刚进村口,就能听见传出的炮仗声和哀乐。
“往哪儿走?”
季昀指了个方向。
车子在双柳村穿行,拐了好几个弯,才看见季昀家,门口沿路摆着花圈,房前屋后都是村里来帮忙的人。
“是季家那小子来了?”
“他爹死了一直没见他露面,我寻思着他不回来了呢。”
“老季家出了这么个伤风败俗的,都是冤孽啊。”
……
乔逸宁下车,在众人好奇八卦的目光中,从容的走到后备箱拿出轮椅,绕道另一边开门抱着季昀坐在轮椅上。
“这是咋啦?”
“残了呗,手脚让人打断了,说不定是勾引人男人,让人家老婆给打的。”
“报应啊。”
“还真别说,跟他回来这小伙子长得挺俊的,比上次那个不知好了多少倍,不晓得结婚了没有。”
“长得妖里妖气的,暗地里跟季家那个铁定不清白,这你也敢要?”
……
别以为接头交耳的说悄悄话,别人就听不见了!
乔逸宁这暴脾气,正要张嘴怼回去,就感觉季昀拍了拍他的手。
“不用在意。”季昀说。
灵堂设在堂屋,一进院门就能看得到,季母站在正前,双眼红肿。
乔逸宁脚步顿住,隔着人群看见那个哭得站不稳的女人,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那是季昀的妈妈。
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很脆弱,迎风就倒的女人,骂起人来会那样厉害,字字诛心。
季昀隔空跟季母对上视线,滑着轮椅上前去。
“妈。”
季母扶着棺木,定定的看了季昀好一会儿,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我……”
季昀嗓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季母站直,脊背坚挺,上下打量季昀一眼,面色很难看,眼中满是悲伤。
“季昀,你爸生前,你只管气他,如今死了,你连给他磕个头都做不到。你说我们生你,有什么用呢?”
季昀低着头,良久良久,他说:“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值几个钱,啊?”
季母怒吼着,上前想要打季昀一巴掌,手抬起来,又落不下去。
季昀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没地儿落手。
她疯狂的摇着轮椅,“你弄成这个样子回来给谁看!可怜兮兮的一副惨相,是要谁来可怜你!落到这步田地你都是咎由自取,你还害死了你爸!”
“阿姨!”
乔逸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稳住季昀的轮椅。
“医生说他脏腑受到不同程度的撞击,不能再受冲撞了,搞不好还得送进手术室里抢救。医生不赞同他出院的,为了叔叔,他死活要赶回来。如果您想现在就失去这个儿子的话,干脆往他胸口捣一拳好了。”
季母缓慢的转移视线,盯着乔逸宁那张脸,面目变得很狰狞。
“你就是勾引江邈的那个小婊子,要不是你破坏他们的婚姻,后边什么事都没有,他爸也不会被活生生气死!”
“妈!”季昀拔高了音量,“这些事都跟他没关系。”
季母扭头回来,“闭嘴!他是你什么人,你要这么帮他说话,你说你是不是跟他也有一腿!”
季昀只觉得悲哀,他无法纠正季母,只能不断的跟乔逸宁说抱歉。
乔逸宁倒不是很在乎,季母骂得越难听,他就笑得越灿烂。
“阿姨,我冤枉啊。从头到尾,我没跟江邈好过,那家伙就是个混蛋王八蛋,不做人的事儿他是说干就干。我呢,跟你们家季昀就是普通朋友,没你说的那么龌龊。”
乔逸宁指了下季昀,“呐,这次出车祸还是我救了他,不然他就跟你希望的一样,让车给撞死了。”
或许是死这个字触动了季母,她又开始哭,也不再骂季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