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怀疑自己在做梦,不然为何泽琰对他的态度会突然之间转变得如此彻底。自从他把泽琰软禁过之后,泽琰的态度不是排斥就是冷漠;哪怕是脆弱之时,也只是毫无反应或者不抗拒而已,并不会主动向他示好,更不会做出任何亲密的动作。而如今泽琰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是要接受自己的意思吗?
片刻之后,泽琰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半红着脸想要逃离,却被赵远一手拉住了。其实泽琰自己也觉得很疑惑,为何会突然之间做出此等举动,然而当他发觉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别走……”赵远低声喊道,“其实……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泽琰低下了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他们二人之间,注定仅有可能站于对立面之上,何况自己从一开始让他接近的目的,不过是借助他的权势,以获得护荫罢了。这是一场不能倾注任何感情的博弈,一旦控制不好,立马就会引火自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结果。
“还是说……这一年多以来,我对你的真心还是无法赎回曾经对你的伤害?”赵远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这是他最不愿意在泽琰面前提起的话,总担心会挑起泽琰心底的那些伤痛,却在此时不由自主地全部吐露出来。对于泽琰而言,自己是最没有资格向他索取爱的人。
泽琰微微扬起了头,把快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你既然醒了,我去喊大夫吧。好好歇息,别再胡思乱想了。”说罢快步离开了赵远的房间。
赵远心中痛苦难当,即便是那天晚上被那蒙脸之人一枪贯穿,都不及此刻的锥心之痛。他对着自己暗骂活该,若是当时没有利用权力之便要求魏煊把泽琰赏赐给自己,若能在那五天里控制好自己的怒气,也许和泽琰之间不至于变成今天这般模样。那天他把泽琰送回世子殿之时,他看着泽琰恍惚无助的身影,立刻就后悔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了。也正是如此,他后来才会鼓起勇气向泽琰赔礼道歉,一直关照至今。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即便他已经真心诚意地赔了礼道了歉,并不代表就能把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这是对他自己的报应,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赎回的罪。
片刻之后,泽琰带着大夫返回,给他查看了恢复的状况,也号了脉,开了几个方子便告辞了。泽琰跟随大夫去他的药店里抓了药,将近下午才拿着外用的药膏回到了赵远的房间之中。
赵远此时正闭着眼,心中纵然波涛汹涌思绪万千,却依旧因为发烧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他断断续续地做着各种奇怪的梦,梦中的泽琰冲着他大喊“要我忍受此等屈辱我宁愿去死”,转身从悬崖之上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他没能救回一心求死的泽琰,在梦里哭得肝肠寸断。
泽琰唤了他好几声,轻轻推醒了他,看到他身上全是粘腻的冷汗,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泪水。他身为久经沙场的镇远侯,即便是受了重伤都不曾掉落过一滴眼泪,如今竟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如此狼狈不堪,心里更觉羞愧难过。
赵远睁着朦胧的双眼,意识有点模糊,感觉到有人为他解开衣服领口之时,竟举起了无力的右手覆盖上了对方的手。他能感觉到泽琰的温度,却仿佛生怕泽琰要逃走了一般,只想牢牢地攥住不要放开。
泽琰担心用力抽走会不小心弄疼他的伤口,只能长叹一口气放下手上的外敷药,坐到床上为他整理好领口盖上被子以免着凉。
“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呢?”泽琰轻叹着问道。
“求你……原谅我……原谅我曾经……咳咳……咳咳咳……”赵远突然之间剧烈地咳嗽起来,泽琰只好坐到他身后,在他背上轻拍着顺顺气。
泽琰的手上被温热的液体所沾湿,那是赵远悔恨的泪。他那颗好不容易才被自己说服而冰封起来的心,像是被这滴带着温度的泪渐渐融化,再也无法挡住他心中为之澎湃的情感。他一下子从背后环住了赵远的腰,脸紧紧地贴在赵远的后背上。
“好了,我原谅你了,别再自责了好吗?”泽琰哽咽着说道。
赵远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如今所发生的一切。
“那你……心里能不能给我腾出点位置……?”赵远试着乞求道。
泽琰有点苦笑不得,这人怎么在病成这样的时候得寸进尺呢?这……会不会是圈套?
赵远看他又不说话,于是又开始忐忑不安了。他一下子向右转过身来,却不小心扯到了左肩上的伤口,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泽琰耳朵贴着赵远的背,那一声闷哼听得尤其清晰,紧张得忙伸手翻开赵远的衣领检查。
然而赵远却顺势将他一把搂住,嘴巴贴在他额上柔声说道:“我所求的不多,只求你在你的心中给我一个小小的位置,一点点就好,可以吗?”
大名鼎鼎的镇远侯竟然用这般恳切的语气说话,终是让泽琰无可奈何。罢了罢了,这也算是没有偏离他计划中的轨道,只不过是把原本并没有打算付出的感情计算进去了而已,怎么说也算殊途同归吧。如此也好,用真正的感情维系,比起装腔作势地接近的效果更好,自己也能活得自在一点。
“嗯,好的。”泽琰点了点头,眼神对上了赵远深情的双眸。这双眼眸之中,似乎有着对他的一往情深,以及保护他不受伤害的决心。泽琰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赵远略显苍白的面孔,缓缓地凑近对方的脸,在他已经没什么血色的唇上轻轻一吻。
赵远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后背突然传来了一种酥麻感。他一下子把泽琰按在了床上,以一个更加热烈的吻宣告着他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