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幅画,将南荣婳的表情、神态描摹得栩栩如生,尤其是一双浓黑如墨般的眼睛。
与其对视,好似能被她吸引,掉入无底的深渊之中。
若说只那一眼对视,便能刻画得如此精准,南荣婳自是不信的。
她想起景柘与那名猎户的对话,景柘在想尽办法寻找一名梦中的女子,莫非…
梦中的女子就是她?
若景柘当真是沈临鹤的前世,那就是说,沈临鹤不光这一世在遇到她之前在梦中梦到了她,就连前世亦是如此。
那是不是可以猜测,沈临鹤的每一世,都会梦到她…?
南荣婳的视线从画上移开,偷偷望向身侧的男子。
男子正蹙着眉,目光依然落在画上。
他的神色专注,看了看画中的南荣婳,又看了看景柘的落款字迹,似乎十分疑惑。
南荣婳试图让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平缓下来,不让沈临鹤发现端倪。
景柘寻她许久无果,结果她入了小半妖的梦境,机缘巧合回到了几百年前,让景柘见到了她。
这梦,竟变成了几百年前的现实,然后才有了这幅画。
所以到底是梦非梦,就连南荣婳都分不清了…
而这幅画时隔几百年,几经更迭,终于重现天日。
就像身侧之人,兜兜转转,无数轮回后,二人终再见面。
只不过初初见面之时,她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人家府上蹭了口饭吃的奇怪女子。
而他,是行为顽劣,为躲朝堂事才去了林府的京中一霸。
南荣婳心中唏嘘,却见沈临鹤此时已将第二幅画小心翼翼地从卷轴上揭了下来。
他仔细观察过这幅画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异样,然后便将这画翻转了过去。
沈临鹤与南荣婳的目光在纸上逡巡一圈,而后同时一怔,二人在画纸的右下角发现了几列细小的字迹。
他们两人齐齐俯身去看,只见上面字迹端端正正写道:
心有所系,世间难觅,吾身为客,死又何惧。
短短两句话,一笔一划却极为认真,可看得出当时执笔之人对这画十分重视。
沈临鹤面色肃然,直起身来,但依旧目光不离那几列小字。
半晌后,才低声说道:
“心中有牵挂之人,但在那世间却是苦寻无果的。
牵挂之人既然不在,那我也不过是个过客而已,对死,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沈临鹤慢慢转头看向南荣婳,目光深沉又复杂,语气肯定道:
“他在寻你。”
南荣婳心中咯噔一下,担心被他发觉了什么,毕竟当时竺语陨灭前特意叮嘱过…
“怎么办呢,”沈临鹤却是轻笑一声,“我好似对几百年前的已故之人有了妒意。”
南荣婳呼吸停了一瞬,她仰头看向沈临鹤,沈临鹤眉眼间带着浅笑,而后下一刻他忽地向前一步,将南荣婳拥在了怀中。
“你恢复了重生以后的记忆,可再久之前的,却是想不起来了。
我们或许曾有一世在一起过,可如今好似并不只有我有这般的记忆,若是…若是有一日别的男子也寻了来,你会不会同他走?
还有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鬼神容风,你们牵绊如此深,他万一没有陨灭个干净,你…”
“不会的,”南荣婳忽地打断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只有你一个。”
从始至终。
这话让沈临鹤一下开心起来,他将头埋在南荣婳的颈间,轻笑声伴着呼出的热气让南荣婳红了耳朵。
夕阳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了进来,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暖暖的橘红色。
沈临鹤将头抬起,却没有松开南荣婳,俩人贴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自己的倒影。
南荣婳的手不自知地攥紧了沈临鹤暗红色的锦袍,她有些慌乱地垂下眉眼,一瞬间,夕阳的光芒在她睫间洒下了碎金。
沈临鹤屏着呼吸,他小心翼翼地拥着南荣婳纤细的腰身,生怕一个用力眼前的柔意便碎了。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他已追寻身前的这抹倩影许久许久,久到他此刻恍然不知何世,久到他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眼见泪意快要压不住,沈临鹤俯下身子,慢慢向着南荣婳贴近。
唇上的轻柔凉意让沈临鹤心中轻叹一声,泪也终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一时间,这柔意让俩人沉溺其中,所有举动皆出自本心。
南荣婳闭上双眸,她的嘴唇轻颤,手不自觉攀上了沈临鹤的脖子。
沈临鹤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他一个反转将南荣婳抵在书桌边,二人唇齿相接,呼吸攀缠。
情意浓时再顾不得其他,桌上的画纸被揉破,画的一角被撕扯下来,轻飘飘落在地上。
纸上的字迹端正,但一撇一捺间却掩藏着一抹决然——
吾身为客,死又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