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全今日只带了一个侍卫便出了东宫,本想着在知意楼喝酒听曲,没想到却遇到了命案。
更没想到在此处会见到这么多熟面孔。
“我今日特来品尝一下知意楼的桃花酿,竟这么巧遇到了诸位。”
李赫全嘴角挑着一抹笑,缓缓从楼梯上下来。
待他的目光扫过南荣婳时,忽的一怔。
那日在宫中,虽只隔着轿帘看了半张脸,但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今日一见便认了出来。
“你是之前入了极泉宫的那名女子?”李赫全眼中带着一抹兴味,“你竟然能从极泉宫出来?”
沈临鹤不着痕迹地挡在南荣婳身前,朝李赫全拱了拱手,说道:
“太子,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子南荣婳。之前那次入极泉宫全是误会,解释清楚便放她出来了。”
“哦?原是如此,”太子的视线挪到沈临鹤脸上,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先前请沈少卿入东宫一叙,不料沈少卿公务繁忙不得空闲,今日一看,莫非是在陪着美人没空搭理我吧。”
李赫全面上虽有笑意,但这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久居上位的威压落下来,然而沈临鹤似乎丝毫未觉。
他粲然一笑,对太子说道:
“我忙公务是真,陪着美人也是真,我与婳儿便是因着一个案件相识的。”
李赫全恍然道:“那倒是有缘,婚期定在何时?”
“尚未纳征和请期。”
“唔…”李赫全迟疑道,“那可得把如此美人看紧些,定了亲都能退,何况这定亲仪式才走了一半。”
“你说对吗,沈少卿?”李赫全眼神真挚,似乎很为沈临鹤考虑。
沈临鹤大笑两声,“多谢太子提点,我定当看好自己的未婚妻子,如此深得我意的女子定不能让她跑了!”
李赫全见沈临鹤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无趣地一撇嘴,不想再跟他多说,抬步便要向外走。
“等等。”南荣婳突然开口道。
在场中人莫不惊讶地看向她,李赫全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叫我等等?”
“是。”南荣婳神情自若。
李赫全挑眉,倒没有发怒,反而哑然笑道:
“姑娘有话要对我说?”
南荣婳凝眸扫视李赫全周身,突然问道:
“方才太子在房中应当也听到了楼下的嘈杂声音,为何没有出来看呢?”
李赫全眸色一冷,原本勾起的唇角也压了下去,“怎么,你在怀疑本王?”
南荣婳直视他的眼睛,丝毫不退,“此为案发现场,只要案发时在知意楼中的人都有嫌疑,方才大理寺评事已询问过在场的每个人了,难道独独太子有特权吗?”
李赫全目光如电,谁都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愠怒。
他身后扮做小厮的侍卫紧紧拧着眉头,想要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教育一番,可他刚向前迈了一步,便被李赫全阻止了。
“姑娘言之有理,”李赫全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不过方才在房中,我一丝嘈杂声都没有听到。”
此话一出,在场其他人都愣住了。
今晚烛火熄灭时,楼下人的惊呼声、抱怨声不断,沈临鹤他们与李赫全一样都在三楼的房间,可他们就算紧闭着窗户也将楼下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其他房间的客人亦是纷纷到走廊上查看,为何独独李赫全没有听到声响?
南荣婳直直盯着李赫全的眼睛问道:“方才太子房中还有其他人吗?”
李赫全神情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他语气肯定道:“房中除了我和侍卫,没有别人了。”
南荣婳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然后便抬头望向李赫全方才走出来的房间,那处看似与三楼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不过…
南荣婳一句话没说,抬步便上了楼梯。
“这…”
一直在一旁站立的年轻评事敢怒不敢言。
一介不知从哪来的小女子哪懂什么查案?
还煞有介事地向太子问话,当真是胆大包天!
没看出太子已经隐隐有些发怒了吗?!
不过在场比他官职大的都没有发话,更轮不上他来说了,只等着待会那女子什么线索都发现不了,看看太子会不会治她的罪!
在场唯有沈临鹤和傅诏知道南荣婳定是发现了什么,才有此一问。
于是跟在南荣婳身后上了楼。
其余人一看,很是好奇,便也呼啦啦地跟在了南荣婳后面。
往日,这个时刻定是知意楼最热闹的时刻,可今日灯火依旧辉煌,三楼长长的走廊中却空无一人,竟显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刘巡寸步不离地跟在杜缙身侧,目光警惕地四处张望,好似生怕突然从哪冒出个鬼怪来。
似乎为了呼应这诡异的气氛,楼外的风雪骤然变大,大门猛地被吹开,风雪瞬间便灌了进来。
三楼走廊上装饰用的红色绸带霎那间飘动起来,灯笼也随着晃动。
“啊!”刘巡吓了一跳,一把搂住了杜缙,闭着眼脸紧紧地埋到杜缙的肩膀上。
杜缙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搂抱着,心中一阵恶寒,赶紧地将刘巡推开,还不忘拍了拍被刘巡碰到的地方,仿若有什么脏东西。
其他人虽不似刘巡这般明显,但心里头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南荣婳素手提灯走在最前方,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她白色的裙裾被风吹得扬起,反倒给她增添了一丝乘风归去的洒脱气息。
待走到李赫全方才所在的房间门口时,南荣婳停下了脚步。
她侧目望向房门,房间中有烛火映照到窗户上,静心去听,房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其他人见状,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视线专注地看向前方的白衣女子。
走在她斜后方的李赫全见她装模作样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忽而一笑,刚要开口却被南荣婳伸手制止。
南荣婳只在此处停了片刻,便继续向前走。
她的脚步很轻,轻到一点声音都没有。
后面跟着的人也都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南荣婳停在了与李赫全房间一墙之隔的房间门口,里头黑漆漆的,一根蜡烛都没点,房门也紧闭着,方才应该没有客人在这个房间中。
她慢慢转过身,面对着房门,眸光从左向右扫视了一圈,如同透过房门和墙壁正观察着房内的动静。
忽地,她的视线凝在一处不再移动。
众人只看到她死死盯着窗户,却没有发现那窗户有什么特别之处。
其中不乏有人以为她在故弄玄虚。
那位大理寺的年轻评事沉默不语地跟了一路,此刻已是不耐烦。
在他看来,一个弱女子而已,做什么假模假样,领着这么多人跟着一起提心吊胆。
而太子和傅将军竟也跟着一起胡闹?
在他暗暗叹了几口气后,实在忍不住,他咬了咬牙,皱着眉上前对南荣婳说道:
“看了这么久,姑娘发现什么了吗?你…”
他话还没说完,原本漆黑的房间骤然亮起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