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已简要提到过温特罗的生平,但他的心路历程,基本只有他自己能说清楚。
之后他的叙述是断断续续的,还有部分内容前言不搭后语,所以还是由我来总结一下吧。
首先,他起初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觉得长生不老这种事有点扯,但平庸的子孙和日益衰老,被病痛折磨的身体,让他逐渐有了试试的想法。
不过真要那么简单,上面那么多王公贵族早就千岁万岁了,哪轮得到他。所以他基本都是被各种骗子骗财骗物,而恰恰是一次又一次的受骗,让他的心态彻底扭曲了,四舍五入就是输红眼的赌徒。
比起其它的赌徒,命运最后又垂青了他一次。在他领地内的一块矿洞里,发掘出了一个遗迹,说是遗迹,其实只是一些奇怪的“树木”,也就是那个棺材的原材料。
单以木头的标准来看,这种树木做棺材没那么合适,但它表面和内部都有些令人生畏的奇怪纹路,当时温特罗身边的狗腿子就忽悠他这是天降祥瑞,吧啦吧啦的。
已经有些魔怔的温特罗索性将其做成了自己的棺椁,期望着自己能和那些传说里的人一样成神做祖,再不济也能复活一下。
然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成功躺了板板。家人按照他的遗嘱,将他放进了那个定制棺材,埋进了家族墓地。
如果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新晋贵族走完了他的一生。但可能是因为尸体上的那些汁液浸染了棺木,温特罗的大部分意识寄存在了棺木上,算是长生不老了。
两年后,他的一个侄孙子在跟着大人祭扫家族墓地的时候,因为玩闹而撞到了鼻子,大量的血液滴入了温特罗附近的土壤,也激活了温特罗那百无聊赖的意识。
再然后,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夺舍了。
和我之前的猜测有不小的差别,毕竟我习惯性地不往狗运那方面想,没想到他就是阴差阳错之下,开始了几百年的“流浪”。
他如愿地让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延续,通过自己的阅历在后续获得了一点成就,但始终没能让家族再次伟大,而各种始料未及的变故,让其的执念愈发根深蒂固。
某种意义上,他这也算是“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而且为了自己的“贵族身份”,他甚至愿意阉割自己。
棺材储存的意识是有上限的,他在一开始就有所感知,所以他尽量会选年轻一点的人成为受害者。
不过太年轻的也不行,大脑可能无法承载另一个意识,在他的闪烁其词中,应该是有一两个小朋友无辜离世。
然而千防万防,最后意识还是满了,他只能阉割自己的意识,并携带一点他人的意识进入新的身体。
虽然那些年幼的记忆并不能直接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但久而久之,除了对于“贵族”的执念,对“布莱顿家族”的执念,他的确不清楚自己是谁了。
他直言自己有好几次都想着就这样算了,破产被人追债时,海难被人俘虏后。不过最终,他还是凭着顽强的意志撑了过来,然后接着起起伏伏的命运。
越讲到后来,他说得越顺畅,还自顾自笑了起来,埋怨命运的戏弄,嘲弄自己的愚蠢,感慨时代的更迭。像一个潜逃半生的坏蛋,在被审判时完全地“释然”了。
不过这种“释然”与受害者们无关,虽然他早已不是贵族,但还有着那种傲慢,就比如他的确不偷“贵族”的随葬品,但偶尔挖错“平民”的墓,他就没有一点敬畏了,该拿就拿,毫无顾忌。
他以一个“平民”身份通过努力成为“贵族”,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即使后面当了几百年的“平民”,也依旧觉得自己还是“贵族”。
时也,命也,自身的素质与选择的确重要,可不尽如人意的事可多着呢。而且就算要感慨命运不公,也轮不到“贵族”,轮不到他这种损人利己的玩意。
“好的,你的配合大大节省了我们双方的时间,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今天先到这里了。”
“哈哈,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呢,之后呢,你们要把我关到...寿终正寝吗?”
“后续会有对你的其它安排,你还需要配合我们做一些其它工作。如果一切顺利,你会获得一些自由。”
“配合什么呢,棺材你们也得到了,以前那块矿洞早不知道塌了多久,我的古董,也早就被搜完了,你们还能要什么?让我最后有点清净吧。”
“你还能为我们提供一些信息,而且有位‘布莱顿’,希望知道一些家族史方面的信息。”
“谁?”
“你不需要知道那是谁,他是布莱顿的后裔,也是一个普通人。”
“呵,呵,哈...一个大人物啊。”
“温特罗·布莱顿”颓然地低下了头,面容好像一瞬间又老了几岁。
此去经年,布莱顿的血脉早已散尽天涯,他或许以为只有自己在想着,只有自己能重振家族荣光,但“重振家族”的,从不一定要是“贵族”。
那位“大人物”应该不是想着让家族的威名重现世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或许只是想知道,自己“从哪来”。
“如果他老老实实地做点好事,应该也能在历史上留下点名声吧。”
“嗯,应该吧。但如果有一个好的初衷,他应该...呜,不会有如今的局面。”1225抿着嘴,似乎在思考这种能力能不能有个好一点的用法。
“唉,也没有那么多可能,毕竟困住他的不是‘棺材’,是‘布莱顿’。哦,对了,上午是不是就这点事了?”
“待会你还要做几项检查,不过应该很快。”
“那...现在我们要干嘛呢?”
“你要不要问他一点问题,你好像,也有挺多想问的。”1225看向那个低头沉默不语的大叔,不,大大大...爷,又指了指我旁边不远处的麦。
“额...算了吧,也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
自私的人总有自私的借口,而我唯一的十分好奇的,那个所谓的遗迹,应该也指望不上这个只剩执念的人。
至于关于永生的话题,他这么个“行将就木”的反面案例,除了整个人生的经历,他本人应该没什么高见。
他年轻时也曾锐意进取,凭借努力和机遇出人头地,可有了贵族名号,又经历了岁月的磨洗,再到后来的那些夺舍和兼并,各种意义上,他都不是自己了。
他首先应该是“温特罗”,然后才是“布莱顿”,只可惜,现在,他谁也不是了。
这让我又不免感慨,我的永生,是否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而衰老与消亡,是否又一定带着些负面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