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之主,对于亲戚间的来往以及村庄里的街坊邻居谁好谁坏,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本帐,和谁亲些和谁疏远些都有一个底线。尤其是篾匠师傅的女人,家里不止是家人还有徒弟们,除了亲戚也还有徒弟,还有家族上的来往,加上平时来自己家里有事或者是找篾匠师傅做手艺的人,到了篾匠师傅家里都有饭吃,可谓是阅人无数,比起一般家庭的女人来说,篾匠师傅的女人显然要精明得多,哪些人是需要酒来招待的,喝什么样的酒,在篾匠师傅的女人心里都有一把尺子,今天给陶宽爷爷喝的高粱酒很大的程度上还有着陶宽爹在篾匠师傅家里的勤快,要是换作其他人来,可能只是和番薯酒了,甚至可能不倒酒出来,只是吃饭就可以了。陶宽爹想着这些,手里也不含糊,在洗好了碗就打开锅盖看看猪菜是否煮熟了。刚做了饭的灶头还是很热乎的,猪菜也容易焖熟,煮好了猪菜就得去喂猪了,只有自己把手里的事做好了才有空去看看师兄和自己的爹。陶宽爹年龄不是很大,但却比较老成,猪菜太烫也可以分次得去盛,反正又不急,只要在师兄们出去做事以前把猪喂好就可以了。陶宽爹舀起一小半的猪菜,这样拎着就轻松很多。到了猪栏还是原来的程序先洗猪槽,再喂猪。而就在陶宽爹在喂猪的时候,屋里的师娘也没有空着,陶宽爷爷送来的茶油是用陶罐盛着来的,银井湾原来就有个破窑,那些烧窑的撤走以后,窑里还有些陶罐之类的成品,只是器形上不是太漂亮的,烧窑的没有卖出去,只留给银井湾的村民,老陶家里也捡来不少,在没有塑料油壶出来以前,陶罐还是用来盛液体的主流,装个四五斤的茶油,拿个绳子捆好还是比较方便的。但篾匠师傅的女人不一样,她得把陶宽爷爷送来的茶油分开来装,她不知道陶宽爷爷送来的茶油是不是去年的茶油还是前年的茶油,如果都混在一起是很容易坏的。她得分开装,最好是拿着陶宽爷爷送来的陶罐装就是,想到这里,篾匠师傅的女人也就不再去倒腾了,只是可以留着陶宽爷爷在家里住一晚,让他明天再回去。晚上也可以和自己的男人商量一下,该怎么去回礼。陶宽爹喂猪的时间长了,做起来也顺手得多,没有过太久就把猪给喂饱了,再回到厨房里来,把锅给洗干净。篾匠师傅的女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陶宽爹做事的声音,几乎能猜出陶宽爹做到哪一步了,当陶宽爹把锅洗干净的时候,过了片刻就听到师娘的叫唤:崽,你过来一下。陶宽爹听着师娘的叫唤自然不敢怠慢,擦擦手就走到师父的房间,师娘看着陶宽爹进来就对着陶宽爹说:做好了。陶宽爹有些开心得嗯了一句,那种彼此的说话的语气和亲密度不是一天二天所能建立起来的。师娘这才开口说:你回去自己的房间,等师兄出去做事了,你就到师兄的房间里去,对你爹说,让他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早上走。陶宽爹听着师娘的话,有些疑惑,心里想着平时不就是随陶宽爷爷自己喜欢的吗?怎么今天就要留着陶宽爷爷住一晚了。陶宽爹虽然嘴里没有说出口,但师娘还是可以从陶宽爹的眼神里看出陶宽爹的疑惑,就笑着对陶宽说:崽,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陶宽爹更是不解,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虽然看着郭子每天都要记账,但什么日子确实没有记着。师娘这才对着陶宽爹说:今天是七月十三了,后天就是七月半了。师娘说出了七月半,陶宽爹这才有些记忆,自己家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林家会给自己端来些好吃的米果,也会做桌好的饭菜。自己家里不会去祭祖,但他知道整个银井湾除了自己家里和大队支书家里还有一户就是在外面教书的老师家里不会去祭祖,其他的人家都会买肉祭祖。陶宽爹也问过陶宽爷爷:自己家里为什么不祭祖呢,陶宽爷爷嘴里说着:不搞封建迷信。说完也就没有了下文,陶宽爹也不再多问,只是菜会更丰盛些,只有有好吃的就行,在那个时代家长就是权威,家里人没有谁敢去违背家长的意志。在陶宽爹的记忆里除了有些米果吃,和一桌好些的饭菜就没有了其他的记忆。师娘说起七月半来,陶宽爹也只能记起这些。师娘看着陶宽爹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改变,也猜想出在老陶家里并没有怎么认真得过过七月半。师娘也就不想多说,只是提醒陶宽爹耐心得等等,等到那个陪酒的师兄出去做事以后,才可以过到师兄的房间里去,告诉陶宽爷爷:晚上不必回家,而是在师父家里住着。陶宽爹听了师娘的话,也就做太多的驻留,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在自己房间里等着,等那个陪酒的师兄出去做事。只要陪酒的师兄出去做事了,自己就可以到师兄的房间里去告诉陶宽爷爷晚上在师父家里住一晚。夏天的午休时间过得很快,没有让陶宽爹等太久,就听到有人起来出去做事了,有了人出去做事,陪酒师兄也就很快得要出去做事的,果不其然,没有等太久时间,陪酒师兄就向陶宽爷爷告别,自己要出去做事,让陶宽爷爷自己睡会。陶宽爷爷也就嘴里应着,他没有权利让陪酒师兄陪着自己在家里玩聊天,陶宽爷爷知道自己还没有到那样的身价,也许到了后来,可能有这样的身价,但绝不是现在。陶宽爹听着其他的师兄和篾匠师傅家里人都出去做事了,这才走到师兄的房间里,看着自己的爹——陶宽爷爷,想着有些话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着陶宽爷爷说:师娘让我告诉你,让您晚上在这里住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