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子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庭院里的梅花。寒冬即将过去,花枝上已经冒出了零星的花骨朵。这让他想起多年前,自己刚入朝为官时的情景。
\"老爷,\"管家在门外轻声道,\"大少爷让我来问问,要不要把您院子里的梅树移到正院去?那边阳光好。\"
宋老爷子摇摇头:\"不必了。这梅树在这里长了三十年,就让它继续在这里长着吧。\"
管家应声退下。宋老爷子回到书案前,拿起一封陈年旧信。信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这是三十年前,他刚到京城时,老师写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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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光绪二十年,刚过完年,宋家就收到了一个好消息:二十五岁的宋长峰考中了进士。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一个进士不仅代表着个人的荣耀,更意味着整个家族的前程。
\"长峰,\"宋老爷子的父亲——也就是老宋老爷子拉着他的手说,\"你是咱们宋家几代人的希望。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做官,别辜负了列祖列宗的期望。\"
年轻的宋长峰郑重地点头。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踏上一条怎样的仕途。
到京城后,宋长峰被分在礼部做官。他的老师是当时的礼部侍郎张德修,一个正直严谨的老臣。张德修很看重这个年轻的学生,不但教他为官之道,还常常指点他待人接物的方法。
\"长峰啊,\"张德修常说,\"做官最重要的不是升迁,而是要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朝廷,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宋长峰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在张德修的教导下,他很快就在礼部站稳了脚跟。短短三年,就从一个普通的主事升到了郎中。
但好景不长。戊戌变法失败后,朝廷内的形势急转直下。张德修因为支持变法,被革职查办。临走前,他给宋长峰写了那封信。
\"长峰,时局艰难,你要好自为之。\"信中写道,\"但无论如何,都要记住: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不是空话,而是我们读书人的本分。\"
这封信宋长峰一直珍藏至今。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它不但指引着他的方向,更时刻提醒着他做人的准则。
后来,宋长峰果然步步高升,先是升任江南盐政,后来又做了两江总督。但他始终记着老师的教诲,凡事都要为百姓着想。
在他的治理下,两江地区不但商业繁荣,民生也得到了很大改善。百姓们都说,宋大人是个好官。
就在事业最辉煌的时候,宋长峰的妻子生下了玉芙。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让他欣喜若狂。
\"老爷,\"妻子虚弱地说,\"您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宋长峰看着襁褓中的女儿,想起了自己院子里那株玉芙蓉,便说:\"就叫玉芙吧,愿她如玉芙蓉一般,清丽脱俗。\"
不幸的是,妻子在生下玉芙不久后就去世了。从此,宋长峰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这个女儿。
\"大人,\"幕僚们劝道,\"您该再续弦了。\"
但宋长峰只是摇头:\"有玉芙就够了。\"
就这样,玉芙在父亲的宠爱下长大。宋长峰不但给她请了最好的先生,还亲自教她诗词歌赋。每当看到女儿认真学习的样子,他就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
然而好景不长。清廷覆灭后,宋长峰不得不辞官归乡。所幸这些年他为官清廉,积攒了一些家资。到了上海后,他开了几家绸缎庄,倒也过得还算殷实。
\"父亲,\"有一天,已经长大的玉芙问道,\"您后悔吗?\"
宋长峰知道女儿问的是什么。如果当初他像其他官员一样钻营,现在的境遇肯定会好得多。但他摇摇头:\"不后悔。你记住,人活一世,要对得起良心。\"
玉芙懂事地点头。从小耳濡目染,她已经深深理解了父亲的为官之道。虽然现在的生活比不上从前,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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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玉芙的声音把宋老爷子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进来吧。\"宋老爷子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儿。
玉芙走进来,看到父亲手中的信:\"您又在看那封信?\"
宋老爷子笑了笑:\"是啊,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很多往事。\"
玉芙在父亲身边坐下:\"您是在想张老师吗?\"
\"不只是他,\"宋老爷子说,\"我在想,这一生到底值不值得。\"
玉芙握住父亲的手:\"当然值得。您教会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做人要有原则,要有担当。\"
宋老爷子欣慰地看着女儿。这些年,他看着玉芙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虽然有时候还是任性了些,但骨子里却继承了他的那份执着。
\"说起来,\"宋老爷子突然说,\"程远山那小子倒是有些意思。\"
玉芙微微一怔:\"父亲......\"
\"他很像当年的我,\"宋老爷子说,\"有志向,有魄力,就是......\"他停顿了一下,\"有时候太过急功近利了。\"
玉芙低下头:\"我知道。\"
宋老爷子叹了口气:\"芙儿,你要记住,选择一个人,不是只看他现在如何,更要看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玉芙若有所思地点头。父亲的话,她都记在心里。但有些事,或许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真正明白。
\"对了,\"宋老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这个给你。\"
玉芙打开一看,是一支玉簪,正是母亲当年的遗物。
\"你母亲走得早,\"宋老爷子轻声说,\"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所以芙儿,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要为自己的幸福负责。\"
玉芙泪眼婆娑地点头。
夜深了,宋老爷子还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梅树。三十年了,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官员,变成了现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但他不后悔。因为他把自己的原则和信念,都传给了女儿。现在,玉芙要走自己的路了。他相信,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坚持自己的选择。
就像这株梅树,经历了三十年的风霜,依然傲然绽放。这或许就是宋家的命运:不管时局如何变迁,始终要保持自己的气节。
\"老爷,\"管家又来报,\"大少爷说,明天要请程远山来府上吃饭。\"
宋老爷子点点头:\"知道了。让厨房多准备些菜。\"
送走管家后,宋老爷子又看了一眼那封信。张德修的话依然在耳边回响:\"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现在,他不再是那个任职朝廷的大官,但他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影响着这个世界。而最重要的是,他的信念将通过玉芙,继续传承下去。
这,就是宋家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