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集团会议室,董事会已结束,各个董事在对袁熙表示祝贺后相继离开。
刚刚当选的新任董事长袁熙,已没有了面对各个董事时的威严,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撑住会议桌的台面,满眼流露着柔情,望着面前的妻子邵涵,悠悠地说道:
“八年以来,不,是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全心全意地帮助父亲,努力为公司赚取更多的利益,让公司更好地发展,难道换不来你的一点点改变吗?你就一心一意地要跟那个餐厅老板在一起?”
“袁熙,你别这样行吗?我知道你为了海城,为了我们家奉献了你的全部,所以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我也相信海城集团在你的带领下会越来越好。所以,即使离婚了,我也会以大股东的身份支持你,不管怎样,咱俩的商业联盟永远不变。再说,你的身边不是有郭灿阳陪伴了吗?”
袁熙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她……”袁熙不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多几个孩子,现在她怀孕了,小郭也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不会影响到你的事业,所以,好好生活吧,你也早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袁熙苦笑一下,“自己的老婆劝我和别的女人好好生活,我这个男人真够失败的。”
俩人哑然一笑。
袁熙摆摆手,“算啦,不说这些了,说个正事,你知道今天昌叔的意思,查帐,他就想把纳斯国际酒店和云溪度假村的事查出来。”
“你能让他查出来吗?你撑了这么多年,海城广场1号楼也卖掉了,资金早已到帐,集团现在资金周转良好啊。”
“不好说啊!”袁熙摇摇头,“目前集团的资金是没有问题了,但你没听昌叔说吗?要从我接手集团时查起。”
袁熙苦笑一下,接着说:“昌叔已认定我是盗取你们邵家海城集团的罪魁祸首,现在你又把董事长的位置拱手相让,若我俩再离了婚,他不得认定是我因为喜新厌旧逼你离婚的?到那个时候,他不得把我往死里整?”
邵涵倒吸一口气,“袁熙,咱俩还得绑到什么时候?”
袁熙表情轻松起来,眼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语调酸溜溜地说:“怎么,梁辰那哥们等不了?还是你等不了?我可丝毫没有限制过你们,你们俩的日子过得和夫妻有什么区别?”
“去,说什么呢?是小依,今年九月就要上一年级了,总这样对她不好。”
原本谈笑风生的袁熙,突然脸色铁青,邵涵赶紧闭嘴。
袁熙晚上九点多回到家中,300平米的房子里静悄悄的,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黑暗中却看到有个黑影坐在窗台边。
“灿阳!”袁熙同时按下了灯开关。
灿阳一身单薄的睡衣、光着脚丫蜷缩在窗台边。她也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由阳光耀眼变成灯火阑珊,脑袋中一直回荡着妈妈的话:
“郭灿阳,你去好好照照镜子,你以为你美若天仙?貌似嫦娥?”
“你说你有什么可挑剔的?这么好的房子住着,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你去上班赚钱,你还想怎么样?”
“身为女人,就得生孩子,你跟谁生不是生?何况还是袁熙?”
“你若把孩子打掉,你就是刽子手!”
“…………”
这是一早灿阳和母亲吵架时,郭母说出的话,这些话一直在灿阳脑袋中撞击着,她坐在窗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直到夜幕降临,她还继续在黑暗中苦苦探索。
灿阳被房间的灯光刺得眯了一下眼,迟钝地转过头瞥了一眼刚走进来的袁熙。
“怎么不开灯呢?在想什么呢?”
袁熙边说边走到窗台边,拉着她冰凉的手,“走吧,快去床上躺着。”
灿阳缩在窗边太久了,被袁熙拉着胳膊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力量,才让她恢复了知觉,她缓缓地舒展了一下全身麻木的神经,挪了挪僵硬的屁股,缓缓地伸开腿,才拖着鞋子,移步到宽敞的床上。
袁熙躺在灿阳身边,一只胳膊搂过冰凉的灿阳,“老妈这么早就睡了吗?楼下一点动静都没有。”
灿阳清了清喉咙才能说出话来,“她回老家了。”
“为什么?不是说春节你爸也一起来这边团聚吗?”
“我让她回去的,我可没脸让我们全家在这里过年。”灿阳的声音低沉,头埋在袁熙的怀中,一动不动的。
袁熙扳起灿阳的头,“又怎么了?”
灿阳的眼中已盛满泪水,“袁熙,我们把孩子拿掉好吗?我受不了现在这种关系,孩子生下来是什么?”
袁熙惊得坐起身来,扶着灿阳也坐起来。
“灿阳,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俩在一起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包括邵涵。她来家里就是想告诉你她想让咱俩快点结婚,还给她自由。所以,灿阳,你担心什么呢?我们就是孩子的爸爸妈妈,不需要向任何人隐瞒啊。”
灿阳仰头长吐一口气,“天啦,我被你们弄得晕头转向,我觉得我这个小三做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能活得清楚一点吗?”
袁熙紧皱眉头,焦急地看着灿阳,“清楚?”
“等咱俩的关系搞清楚了,再扯上孩子,行吗?你说你的婚姻只是商业联姻,我信,你说你可以离婚,我也信,这些我都可以等,即使是跟你在一起,一辈子不结婚,我也认了,但是,我们先不要扯上孩子,行吗?让我们的孩子能名正言顺地出生,行吗?”
袁熙慌乱而又无助地看着面前的灿阳,“那你说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地生下孩子呢?”
灿阳苦闷地垂下头,让她不安的正是孩子本身,她一个人顶着“小三”的身份和袁熙在一起她也认了,还拖着个孩子,这让孩子如何成长?
春节临近,一年一度的迎春花市再次拉开帷幕,十里长街临时搭建成一片花的海洋,人群穿梭其间,一张张喜庆的笑脸在这片花团锦簇中挑选一枝春色、一份吉祥如意,将其带回家中。
纪月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这片花海中挤了出来,怀抱着一盆花瓣纷飞的蝴蝶兰,她拦下一辆车,奔驰而去。
一连几天,郭灿阳把自己关在这套房子里,阴郁的心情与房间冷色调的装修风格格外搭配,即将来临的春节也没能带给这个家一丝喜庆的气氛。
今天一早,灿阳阴霾密布的内心透进一缕阳光——消失了近一个月的纪月突然出现了,纪月打来电话,说想见见她。
灿阳自从住进袁熙家中,再没有和朋友来往,就连她二十几年来见面频率最高的曾良也好久没见过了。大家都好忙,没空听她一个无所事事的人诉说心事。
她曾给肖伊打电话,想请她来家里坐坐,但是还没说上两句话,电话那头便响起了叫声:“肖伊,快点,开始拍了!”肖伊匆匆挂断电话。
而曾良呢?灿阳现在又能对这个哥哥说些什么呢?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于是,灿阳把自己囚禁在这套房子中,房子太大,就像她的心情一样,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没有一丝鲜活之气,曦园小区3301竟比不上曾经那间破旧的502宿舍,至少,那间狭窄的宿舍挤满了“人”,在502,和肖伊打架也充满着“人味”。
这个鲜有人来的家中,门铃终于响了,一盆蝴蝶飞舞的兰花和纪月久违的笑声,总算给这套大房子注入了一丝“人味”。
纪月把从花市抱来的那盆蝴蝶兰安置好后,顾不上歇口气,便把这个一段时间未见、身份有所改变的灿阳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灿阳,我说你呀,虽然不出门,也不能一天到晚这个样子吧,岂不浪费了你那满柜子的好衣服!”
灿阳依旧一身睡衣配棉拖鞋,头发散乱,素面朝天,在厨房中打开了一个榴莲,取出果肉装在盘子里。
榴莲的香味弥漫开来,纪月靠在厨房门边看着灿阳开榴莲的一整套熟练动作,不禁问道:“你这是吃了多少榴莲啊?”
“说是榴莲大补,袁熙找人订的,一天一个,吃得多了自然就开得熟练了。”
灿阳又洗好一碟子山竹,和刚刚那盘榴莲果肉一起端出来摆在客厅的茶几上,招呼纪月快吃,自己懒懒地窝在了沙发中。
纪月捡了一块金黄色的榴莲果肉,郑重地放入口中,细腻的果肉包裹着奶油一般的醇香在唇齿间散发开来,纪月微微闭眼,让味蕾享受到的美妙绝伦之感传遍全身每一个细胞,果肉慢慢在口中融化,纪月带着回味睁开眼晴。
“太满足了!猫山王名不虚传啊,托你的福,能吃到这么贵的水果!啧啧,榴莲配山竹,真周到啊!”
“多吃点。”灿阳扬了扬下巴,指向茶几,“都是你的。”
“你也太没劲了吧?让我一个人吃?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你帮帮忙,多吃点,我实在是吃得腻了。”
纪月顿觉一口气赌在了胸口,马上把榴莲带来的美妙滋味赶跑了,对着郭灿阳翻了一个白眼。
“所以说这就是差距呀,袁太太。”
歪在沙发上懒得动弹的灿阳听到这个称呼浑身一激灵,身体不自在地挪了挪。
纪月丝毫没有理会主人的不自在,兴致勃勃地拉起沙发上的灿阳,“走走走,带我参观一下豪宅!”
灿阳无精打采地跟着喋喋不休的纪月。
今天的纪月显得格外兴奋,言语高调,举止浮夸。看着屋中全智能化家装,看着大大的衣帽间里挂满了属于灿阳的名贵衣服鞋子包包,看着顶楼花园的自在惬意……纪月发出一阵又一阵夸张的惊叹声。
灿阳配合着露出一个微弱的笑脸来,问道:“你网店的生意很好吧?”
“好,可好有什么用啊!”纪月眉毛一扬,“我奋斗一辈子也抵不过袁熙的一根手指头啊!”
灿阳刚绽放的笑容又枯萎了。
纪月依旧兴奋地双眼散发着绿光,“啧啧啧,灿阳,我若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让我生几个孩子都可以!”
灿阳愣住了,涣散的目光凝聚成一束光线射向纪月:“是袁熙让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