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
许是月色很美,气氛也到了。
诺德变戏法般拿出一瓶果酒。
果酒度数很低,但对于他这种一杯倒的人来说,刚刚好。
介于饮料和酒之间,喝完一瓶,让人微醺,又不至于大醉。
很适合讲些心里话,回顾往事。
经历了这么多,诺德在面对诺亚时有种很复杂的心情。
别扭占多数。
每当这个人出现,总能把诺德带入到当年的那些难堪痛苦中。
每次见面后,诺德总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彻底平复情绪,继续吊儿郎当的活着。
可这个世界上,除了诺亚,他又能依靠谁呢?
有些话,人在清醒的时候讲不出口,憋在心里又难受。
系统不是常人,是个很合适的倾诉对象。
诺德一口气闷了半瓶,直到脑袋变得比平常重一点,才缓缓吐出字句。
难得任性一回,也不管是不是对方想要听的,只管自顾自说——
“我穿越过来的时间很早,那时宇宙刚结束混沌不久,孕育的生命很少。
之后种族陆续出现的时候,我这个又爱到处乱跑,所以知晓了我和诺亚的存在。
大家都以为我和我哥是原始之光孕育出来的双生子。
其实根本不是。
穿越之前,我正在寺里受戒,眼睛一闭,在睁开的时候就在一个巨大的光球里了。
可以说整个过程没有丝毫预兆和感觉。
光球里一片明亮,失去了参照物,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
或许是一天?一年?甚至是更久。
无所谓,因为我那时候快疯了。”
诺德又喝了一口,对着心虚的小幽灵开玩笑道:
“我说,人家穿越不是大帝就是大仙,再不济也是一个修炼天赋逆天的草根英雄,走的是升级流龙傲天路子, 怎么轮到我就这么惨?”
小九不服,反驳道:“你这宇宙原始之光,诺亚的弟弟这身份还惨啊,分明是走大运了好吧!”
诺德挑眉:“这么说,我这身份还是你给选的?”
小九蔫儿了:“不是,身份本来是想传过来之后再选的,谁知道会遇上时空乱流啊。”
等小九好不容易从“滚筒洗衣机”里出来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不过玩笑归开玩笑,惨还是真的惨。
诺德脸上是笑着的,但眼里却是冰川雪霜。
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全身上下被施法般定住不能动弹,只有意识时刻保持清醒。
这种日子但凡换个心智不坚定的人来,早就黑化灭世一条龙服务了。
咳...不过当时诺德也快了就是了。
“后来呢?初哥你是怎么出来的?”
“后来?你觉得我还能怎么出来?我又不是美猴王,除了我哥谁能把我薅出来?”
其实现在回想起,哥弟俩第一次见面就不正常好吧!
诺德从那该死的光球中出来的时候,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怨气滔天,反倒是体验了一把死后解脱的感觉。
于是诺德笑着转身非常......没出息的比个中指。
嗯,非常没有逼格。
看来他生来就不是做龙傲天的料。
光球是突然破开的,刚才被迷了眼,没看清救命恩人的真面目。
自以为帅气的转身,想来一场华丽优雅不失逼格的感谢,再简单自我介绍一番,然后顺水推舟的想让对方带飞自己。
最好能先拜个把子最好。
君不见,历史上那桃园三结义是怎样一副兄弟情深,感天动地的佳话?
虽然之前被困于一方不知道自己到底穿越到了哪个世界。
但能弄开这死玩意儿的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说不定还是某个大佬。
万一是修仙世界的大能呢?
就算拜不成把子,拿个传承也是好的啊!
绝世宗门,驾鹤飞仙,君临天下。
做着这些美梦,脸上挂着一脸痴笑的诺德在转身后看到又一个熟悉的光球时,直接僵化。
嘴角慢慢下撇。
人无语到极点是会笑的,但现在穿着僧服,剃着光头,准备皈依佛门的人连笑的能力都失去了。
诺德:.......您有事儿吗?怎么还没完了是吧!
“阿弥陀佛”
一本经书都没读过的诺德装模作样的手掌合十,嘴里念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还没醒过来。
嗯,一定是在做梦。
不过这种自欺欺人在光球上演了大变活人之后就破灭了。
“做梦”的诺德亲眼看见一个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从光球中出来。
整个人都很玄幻。
一样的装束,一样的光头,不过对方自带神圣气质,自然比他更像一个清心寡欲,势要成佛的和尚。
“你...你是谁?”
那“诺德”定眼看着他,眼睛不带眨一下,分明没有张嘴,却让人懂了意思。
诺德张大嘴巴,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接收到意识传讯那一刻的感受,也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说出这人的存在。
如果非要说,诺德感觉自己那一刻像是接触到了宇宙的终极。
能说的却也仅限于此。
要问终极是什么?
诺德会指着当前的人,说:这就是终极。
听起来稍微有点绕脑筋,但却是诺德最真实直接的感受。
这就是俩兄弟堪称诡异沉默的第一面。
一个弄不清状况,迷茫到在心里抓狂;一个面无表情,心如止水。
命运如此,似乎第一面就注定俩兄弟日后相处的时光不会太平。
系统发问:“可现在的诺亚长的和初哥一点都不像啊。”
一个有头发,面色沉静眼如星空;
一个没头发,僧衣加身清冷俊秀。
单纯人类审美下的辞藻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
见到俩兄弟的第一面,独有的气场会先容貌一步闯进人的内心。
灵魂深处的震撼,会比肤浅的皮肉来的深刻。
“那是因为在我强烈的谴责建议之下,他才改的。”
诺德真的有些醉了,明知道诺亚此刻正可能在光明正大的偷听,但这张嘴巴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
“快别说了,那时候让他换张脸才让人恼火,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往自己脸上安。
最后还是我以死相逼,才有今天这样!”
当然,“以死相逼”什么的,其中有夸大的成分。
当初的换脸风波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也就只有两位当事人才知道了。
小九察觉到不对:“初哥,佛经不是说‘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你不该这么重视外表才对啊。”
“你都说了那是佛经上说的,自然也是佛祖说的,那能一样吗?我又没成佛,做不到某些人顶着张马面成天在我面前晃悠。”
小九吞口水,开始为自己宿主担忧起安危来。
如果喝酒误人,一张口什么话都能来。
不过,当年诺德连火都敢在诺亚面前发,刚关禁闭那一会儿,神殿都快被他砸完了,也没见诺亚拿他怎么样。
系统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了。
月上中天,世界安静了。
诺德喝完一瓶觉得不够尽兴,又开了一瓶。
半瓶果酒下肚,脸上连着脖子红了一大片。
躺椅上的人眼神迷离,透过夜幕,穿过星云,落在记忆深处。
他不是个贪酒的人。
只是今晚这酒是越喝越郁闷,越郁闷越想喝。
什么时候,和诺亚见面会让他如此失态。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当年那些破事怎么就让他们变成了这样?
先前诺亚说出“留”这个字的时候,诺德承认自己慌了。
因为他还没想好和诺亚怎么相处。
但明明这种问题放在以前是他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以前和诺亚相处不需要考虑任何东西。
他只用像个弟弟一样,在哥哥面前耍无赖,任性,生气,偶尔单方面吵会儿架。
种种美好的回忆浮上心头,诺德不由自主的沉浸其中,以第三视角再次体验了从前那些无忧无忧的时光。
如果说因为莫名其妙的穿越,使诺德身若浮萍,无依无靠,飞在空中随时感觉随时都会坠落摔成一滩烂泥。
那么诺亚的出现,相当于被暴风侵蚀搅弄的风筝有了线,浮萍有了深扎泥土的根。
还没搞清楚自己身份的时候,诺德就先一步从对方身上感受了独一无二的亲近。
即使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诺德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不骄不躁的开始观察起四周。
这一看,才发现自己仿若置身星辰大海,地球上远在天际的星星此时触手可及。
绚丽的“极光”化作一匹匹绸带,缥缈轻若云雾,围绕在周边。
脚下流淌着酷似钻石的东西,碰到阻碍之物就凝作实体,畅行之际就化作流水,奔赴远方。
这番神奇的景象,说是西方极乐也不为过。
瞬间吸引了诺德的注意,暂时忘却了自己面前还站着个人。
好在,“面前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就算你看个几百年,他也能一言不发等着你。
几百年于神明连弹指一瞬都算不上。
看够了,诺德后知后觉想拿手机拍照,结果手一摸,没摸着兜,这才惊觉自己的处境。
忘了现场还有个活人呐!